小遗孀
“你捧她啊?”时栖稍稍回神,酸溜溜地嘀咕。
“不捧。”宫行川眯眯眼,终于摆出点金主的架子,对着他的屁股用力打了一巴掌,“我只捧你。”
第二十七章 人人都该喜欢他
娱乐圈里包养多个小明星的金主比比皆是,所以宫行川这话落在时栖的耳朵里,跟“我只爱你”差不多。
他特别容易自我满足,美滋滋地蹭了个够,然后在宫行川炽热的目光里,晃进了衣帽间。
时栖不知道宫行川要带他去哪里,但是时刻保持最好的状态,是一个小明星的自我修养。
他推开衣柜的门挑挑拣拣,发现自己不在的三年里,衣柜里的衣服不少反多,某些还非常眼熟。
时栖想了会儿,意识到那都是戏服。
他穿过的戏服。
时栖演的戏,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作为非科班出身还黑料缠身的一线流量,他接不到太有深度的剧,但热播的网剧基本上都有他的身影。
有热爱行为艺术的画家,也有被诬陷后心理变态的医生……总之,只要他出演过的角色穿过的服装都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柜里。
时栖忘记的事情,宫行川帮他记着。
他眼眶发热,把所有的衣服都看了一遍,然后挑了身灰色的运动服。
二十一岁的时栖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蹦蹦跳跳地从衣帽间里走出来,一下子扑到了宫行川的背上:“叔叔。”
“好了?”宫行川扶住他的手臂,“好了就走吧。”
“去哪儿?”
宫行川沉默片刻,报了一个商场的名字。
时栖摸摸鼻尖:“有什么活动吗?”
宫行川不知如何解释,干脆用眼神示意他别磨蹭,快穿鞋。
时栖照做。
去商场的路上,时栖忍不住问:“叔叔,你看了我演的电视剧?”
“没有。”宫行川目不斜视。
他眨眨眼,托着下巴“哦”了一声,又问:“那衣帽间里的那些衣服,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
时栖的腮帮子鼓了鼓,假装没听见:“叔叔,我演得怎么样?”
宫行川被他小心翼翼又无比期盼的语气击中,一不小心说了实话:“唤醒给你接的都是什么剧本?”
“你看了。”时栖不管宫行川的责备,眼睛瞬间亮了,“叔叔,我其实……”
“不是在表白的时候被车撞死,就是在得到女主角后身患绝症。”宫行川打断时栖,直言不讳,“小栖,这些剧都很糟糕。”
时栖靠在椅背上,无奈地耸肩:“我知道呀。”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从进入这个圈的第一天起,时栖就知道娱乐圈的水太深了,他没有背景,专业素养也拼不过科班出身的演员,只能硬着头皮往前爬。
他只是想被宫行川看见而已。
哪怕他的努力在宫行川心中一文不值,也足够了。
“谁不想接好的剧本?”时栖掏出手机,翻着黑粉嘲讽他的微博,喃喃自语,“我也想观众听见我的名字,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黑料,而是我演过的角色,可是……”
可是,好像没什么人关心他的工作。
大家关心的,都是他与宫行川和宫凯的爱恨情仇。
不过时栖很知足。
在离开宫行川的三年里,他甚至盼望狗仔爆出更大的黑料,不管真假,大到宫行川能看见就行。
十六岁就成了坏孩子的时栖,就剩这么点奢望了。
开车的宫行川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他的本意是希望时栖以后和唤醒娱乐解约,由方权有限,或者他本人,来规划时栖的未来。
宫行川不了解观众的喜好,却了解市场的走向。
这个世界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新的剧本诞生,它们有的悄无声息地淹没在互联网的浪潮里,有的异军突起,在短时间内独占鳌头,也有的随时光流逝,历久弥新。
宫行川不希望时栖成为昙花一现的小明星,他希望时栖站在最好的舞台上绽放光芒。
因为时栖在宫行川心中是最好的演员。
人人都应该喜欢他。
宫行川趁等红灯的间隙,偏头打量时栖。
他把运动服自带的帽子戴在头上,翘着腿看手机,桃花眼微弯,心情很好的模样。但是宫行川知道,他微博下面的谩骂永远多于赞美。
如果他们没有分手,宫行川决计不会同意时栖进娱乐圈,他会监督着他好好学习,考进一所知名的大学,然后在大学毕业前登记结婚。
这是曾经的宫行川为时栖规划的未来。
然而血淋淋的现实告诉他们,未来是无法被估量的。
车开进CBD,时栖戴上口罩和墨镜,挽着宫行川的手臂,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直接来到了商场二楼。
没有工作的时候,时栖会跟Lily逛商场,然后一起吐槽新一季度的衣服设计得有多奇怪,再各自肉痛地刷卡将它们买下。又或者是打折季,连陆航都会加入他们的行列,挤在一群为奢饰品疯狂的大妈中间,尖叫着抢包。
商场还从未像现在这般安静过。
时栖东瞅瞅,西看看,确定四周真的没有顾客以后,摘下了口罩。
“叔叔,今天人怎么这么少?”
宫行川看了眼腕表:“我找人清场了。”
时栖愣住:“叔叔,你不是带我来工作的啊?”他还以为宫行川要他走穴呢。
“什么工作?”宫行川蹙眉,“看你身上穿的都是些什么?去换一身新的。”
时栖原地转了个圈:“我觉得挺好的啊。”
他说完,看见了宫行川冷下来的神情,立刻举双手投降:“好好好,我换。”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时栖挽着宫行川的手臂,刷着宫行川的黑卡,嘚嘚瑟瑟地逛完了所有的奢侈品店。
“都包起来。”时小狐狸翘着尾巴,得意扬扬地趴在橱窗前,“包好了送到……你知道我住哪儿吧?”
他暧昧地朝站在一旁的宫行川眨眼睛。
店员干笑地点头,同时在心里翻白眼。
时栖继续作妖:“我还要预定你们下一季的新品。”
“时先生,都寄到宫先生家里吗?”店员故意咬着“宫先生”三个字的重音,试图提醒时栖,下一个季度他很可能被宫行川甩了。
时栖恍若未觉:“不然呢?”
他丢出宫行川的卡:“不仅要下一个季度的,还要下下个季度,下下下……”
“时栖。”宫行川叫住了他。
时栖的笑容尴尬地僵住,撇嘴把卡收回来:“好嘛,不买就不买。”
他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可他想不清楚自己闹的目的。
是在试探宫行川的底线,还是单纯地发泄心中的不满?
都不是,有个声音在时栖的心里说,你只是想知道,宫行川是否还爱你。
“你喜欢这个牌子,我就买下来。”宫行川淡淡道,“每个季度寄回家多麻烦?”
虽说他们的爱情与金钱无关,可糖衣炮弹的诱惑是货真价实的,时栖忍不住勾住宫行川的脖子,踮起脚尖,试图亲吻男人抿成一条线的唇。
宫行川冷着脸不让他闹:“发什么浪?”
时栖狡黠地眨眼:“叔叔,你不亲我就是不喜欢我!”
他说得太顺嘴,说完才意识到祸从口出,脸色也骤然白下来,然后不等对方有所回应,就狼狈地后退了几步,假装对隔壁橱窗里的一条丝巾产生了兴趣:“这配色真酷。”
“时先生,请问您还需要什么?”在店员眼里,时栖已然沦为被金主包养的没见识的小明星,就算看不起,也要微笑着从他身上赚取可观的业绩,“如果您喜欢,我这就帮您包起来。”
时栖心不在焉地点头:“包起来吧。”
他不敢去看宫行川,却能感受到停留在身上的炽热视线——宫行川在看他。
身为一个被包养的小明星,他不该不自量力地问金主关于“喜欢”的问题。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时栖没再和宫行川说一句话,也没继续逛街,他垂着头,低声呢喃:“买好了。”
宫行川带着他走到电梯旁,时栖磨磨蹭蹭,故意落在后面,不想在密闭的空间里和宫行川独处。
宫行川却在电梯门打开的刹那,伸手将他拉进去,然后反手按在玻璃上。
紧接着,滚烫的吻落下来。
电梯门在时栖的余光里缓缓闭合,银色的墙壁映着他和宫行川拥吻的身影,他的灵魂也仿佛被吻过,血管里窜过细小的电流。
从一楼到负二楼,宫行川的舌尖舔遍了时栖的唇,还勾了勾他的虎牙。
他攥着宫行川的衣领,摇摇晃晃,亲完了,仍旧没有回过神。
他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了。
买完衣服,宫行川给时栖买了一个甜筒。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宫行川很可能在和自己约会。
真是荒谬的甜蜜。
三年前,宫行川从来没和他约过会,他们的相处模式与其说是爱人,更像是床伴。
刚开荤的少年和狂热的年长者,在床上抵足缠绵,身体的碰撞胜过千言万语。
所以三年后的约会才显得无比珍贵。
时栖小口小口地舔着奶油,不是在品尝甜筒,而是在回味久违的甜蜜。
那一晚,他连做的梦都是甜的。
*
周六下了一场小雨,时栖开车回到了筒子楼。
他爸不知道抽了什么疯,不愿在新家和他见面,非要回“老”家。
时栖下车的时候,看见路边的垃圾桶倒了,腐烂的鱼瘫在窨井盖边,几条脏兮兮的野猫围着它,互相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