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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陆鸣似乎又把这样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居然还在试图安慰梁晔生:“没事的,赌场这种地方,就算是你,也有可能鬼迷心窍的。大不了把这套房子卖了,也能还个小几百万了。你看我干什么,我不会因为你没钱了抛弃你的,你想甩我都甩不掉。财产是共同的,债务也是嘛。”
只是一番慷慨发言完毕,陆鸣又还是忍不住说:“就是你以后不要去那种地方了,那些叠码仔手段太高了,没有他们坑不了的人。”
陆鸣以前总听爸爸说起,哪个大老板的儿子在外面被人下套子欠了多少万,他那时候津津有味当故事听,倒没想到自己也有遇上的一天。可是对梁晔生的滤镜让他想着,梁晔生果然还是不一样的,哪怕欠了钱也打算一人做事一人当,根本没准备让他知道。也不打算逃避债务,不像那些没出息的富二代们,自己被坑得欠下巨债,却要父母用心血去偿还。
如果最后真的还不完了,至少他还可以……
“我的确很缺钱。”梁晔生这时候却说话,打断了陆鸣正在寻找对策的思绪,“但不是你想象的那种缺钱,你别想了,我们家没有巨额债务需要还。”
梁晔生看向陆鸣:“我以前没觉得钱有多重要,甚至其实没什么概念,反正够用就行了,父母身体也健康,不需要我付出太多。但后来我遇到一个人,他跟我说他原本在国外读书,因为家里突然破
产,他的成绩又不是好到有奖学金的那种,只好回来。其实他没有跟我详细说过,但我总在想,那时候他也就十八九岁吧,人家这个年纪都在大学里面读书,他在便利店里面打工。”
“哪有那么惨……”陆鸣小声反驳。
“后来有一次我去他的出租屋,”梁晔生说,“因为他本来约好了跟我见面的,结果穿着短裤出去扔垃圾,门被风给带上了,钥匙也没拿,还好带了手机,第一反应不是联系室友回来开门,而是给我打电话,特别沮丧地说今天不能约会了,他就穿了个裤衩,形象不佳。那好像是我第一次上班时间请假,到门口陪他一起等到室友回来开了门,他去换衣服,我坐在他的房间里。那么小一个房间,桌子上堆着他上学时候的英文笔记,他居然还一直留着。”
“我就想,人生是经常有意外,但变故过一次就够了,以后他可以不用担心这些,一直做他想做的事情,我们会有一个很大的房子,录什么歌都不会有人在隔壁敲墙板。”
收入当然够用,陆鸣其实也不怎么乱花钱。但钱这种东西,当然是多多益善的好,以避免任何意外的来临。更何况要在c市全款买下一套定居之所,也并不算容易。梁晔生当然知道陆鸣其实并不一定在乎这些,这家伙在地下室里住得也挺乐呵,可他会希望陆鸣更快乐一点。
他总觉得陆鸣仿佛没有尝过苦的味道,这个想法很不切实际,陆鸣过的日子比他艰难很多。但也不是甜的味道,陆鸣就好像是阳光下吹出来的肥皂泡泡,有一点光,就反射出彩虹来了,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颜色。
“这么说你明白吗?”梁晔生很耐心地问陆鸣,他今天晚上说了很多的话,仿佛在进行一场预演排练。
陆鸣觉得如果有足够的钱,他应该去买一台时光倒流机,以缓解他现在的尴尬:“你这样搞得我刚才大声嚷嚷得像个傻逼似的……你真的是……操什么心啊,我饿不死的。”
陆鸣低头去揉眼睛:“笔记本留着怎么了,那破学校,我交了那么多学费呢,扔了我也太亏了。”
他当然舍不得,并不是多么喜欢读书,只是他花了那么久的努力,却还没来得及得到奖赏。那时候陆鸣也认识了一些在国外的同学,加了联系方式,有时候刷朋友圈,总会看到别人的状态,哪怕只是在熬夜写essay、大骂小组里别的成员偷懒不靠谱,他依然还是会跳过去,然后洗脑一样忘掉自己刚才看了什么。他的父母有点可惜,可是想的远没有梁晔生那么多,毕竟他成绩又不好,不会对他抱太高的期望。至于他的朋友……一个个成绩比他还烂,学历最高的徐鸥也是个上学上到一半主动跑路的货,更没有功夫伤春悲秋这种事情,如果不是梁晔生说起来,陆鸣自己都快忘了。
梁晔生偏没有忘。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说后来家里条件好转了,我才出来搞音乐的。”陆鸣说,“你总是不在,我跟你的银行卡搞基啊?”
他其实还想说没钱就没钱,大不了一起再去住地下室,但是似乎不太吉利,就不说了,他也不想让梁晔生住地下室。赚钱当然好,他又不是傻子,每次遇到够大方的raer或者公司多给了费用,他那天吃饭都要多点一道菜。有了钱还可以去多买几双真鞋,比如徐鸥承诺完送他就给忘了的那双黄龙虾,穿着鞋去把陈狗的aj踩了,那也很爽。有钱的好处真是数也数不清。
可是他更愿意和梁晔生在一起做很多既无聊又不赚钱的事情,比如听梁晔生的牙科知识科普,虽然听完一个字也没记住过,只知道要天天刷牙。梁晔生开车送他去livehoe,他这次要牵着梁晔生的手进去,给别人都看看。他还要把梁晔生听歌记录里的陈訾全部给删掉,因为陈訾说他死同性恋
,这个垃圾。
这么多的时间,梁晔生居然都用在赚钱上了,陆鸣实在觉得可惜。
梁晔生却说:“都已经说了对不起了。”
妈的,原来那句对不起是包含了所有种类的道歉的,一次抵百次,还能这样反复使用。要不是自己大度,一定不认账。
“以后不要瞒着我了。”陆鸣说,“我又不是要道歉。就是……心里会堵得慌,老是在想自己错在哪儿了。我找了郭倩倩,找了徐鸥,找了乒乒问,还找了个婚姻咨询师。”
他突然提及了梁晔生根本不想听到的人,没有发现梁晔生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其实……”梁晔生又想开口。
“我觉得那人就是个坑蒙拐骗的骗子!”陆鸣说,“一开始还教点有用的,最近没干货了只知道胡说八道,她还骂你!这傻逼!”
陆鸣十分记仇,平心而论,小L老师倒没有这么差,可是她居然说梁晔生坏话,简直是居心叵测,挑拨当事人关系。而且他才不要在梁晔生面前把功劳送给这什么鸟婚姻咨询师,他们能复合明明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
“你要说什么?”陆鸣问。
“我妈今天跟我说,她最近身体挺好的,要出国去转转。”梁晔生不改神色,“我们元旦不用回去了。”
第31章
陆鸣这天晚上睡得过于安稳,以至于他醒来的时候躺在地上,被子掉了一半。
他想起早上的时候似乎自己是迷迷糊糊醒过一次的,因为梁晔生起床去上班了,打开了灯,他睁开眼睛,看到梁晔生穿了一件长款的黑色风衣,站在床边垂着眼看他,逆着光反而更显出好看的轮廓。
陆鸣又去拉梁晔生的手,勾住梁晔生的手指,声音也是懒懒散散的:“我有一个想法,说不定我明天就能暴富,然后逼着你辞职回家带孩子。”
梁晔生说:“你继续睡,梦里什么都有。”
陆鸣也的确困得很,言语之间眼皮又开始打架,但抓着的手倒是没放开。梁晔生看着,突然有些明白家里养只猫的人,为什么会发微博抱怨宠物耽误工作。宠物蹲在门口叫几声,毫无威慑力就会让人钉在原地走不动路。
入秋的C城已经有些冷了,陆鸣从地上坐起来,又跳回床上去,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卷。
他把手机找出来,想了想,给他爸打了个电话过去。
爸爸很快就接了,嗓门有点大:“儿子干嘛呢,怎么突然想起你爹了?”
“爸,如果我说让你把房子装修一下,你是不是会让我滚?”陆鸣问。
“给老子爬。”他爸果然说。
陆鸣觉得没办法:“你这人真不顾及你儿子的面子,这样我元旦回来,人家又会以为我家还在破产状态。”
“你小子是不是找打呢,当初是你说的,让我不要像个暴发户一样,现在又有什么意见?”他爸居然火了。
“你说给他打套金首饰,还说给彩礼要万紫千红一片绿,我当然反对了!我俩都是男的,给个屁彩礼!”陆鸣想想还是头痛,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和梁晔生才什么仪式都没有,赶快去外面玩了一圈回来跟父母说这叫年轻人的旅行结婚。
刚回国的时候,陆鸣家里的确穷过一段时间,他爸倒是厚道,把房车都给卖了,所有的钱拿去结清了工人们的工资和欠的尾款,唯一剩下的,就是在偏僻城郊的那片卖不出去的厂房,还拍着陆鸣的肩膀,说这是留给陆鸣东山再起的资本。陆鸣打了一年零工以后,失去了他的东山再起资本——城市规划,那片地方居然就成了新的商业中心,厂房的门口就是地铁站,拆迁款的横财从天而降,陆鸣却不想再听话了。他爸希望他继承衣钵,可是自己做生意这么多年,都失败得倒闭了,那他就更没有好的基因,也没有兴趣,以前乖乖听话去读商科,换来的是脑细胞几乎耗尽。爸爸大概是人到中年,经历了这种挫折,也想开了,认清陆鸣不是这块料的现实,让他滚去了C城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些事情,陆鸣没怎么跟梁晔生细说过,只是提了提家里的条件已经改善不少。男人要有事业,他宁愿在梁晔生眼里的形象是个穷且益坚的励志音乐人,也总比靠着拆迁发财的暴发户好听,更何况那也不是他的,从家里出来以后他就没有要过钱。可是谁又能想到,会让梁晔生产生这种想法,早知如此,吃软饭还不如去啃老。
“等等,你元旦要回来?”爸爸才意识到什么,“你不是前两年都说什么跨年演出的票卖得好吗,回来干嘛,不赚你那几个铜板钱啦? ”
“……”这时候还不忘讽刺他钱赚得少,陆鸣决定假装没听见,“我带梁晔生回来。”
他爸说:“胡了!”
大概是牌友在问:“你儿子要回来看你?”
“对啊,和他媳妇,你们要不要来看?他媳妇长得挺俊的,不像我儿子,二十多岁了看起来还像毛没长齐似的。”陆鸣爸爸在说。
陆鸣突然觉得,要不他还是去参加跨
年演出吧。
想是这么想了,可惜一言既出无法反悔,他爸都准备打完这一局收手,回去跟他妈分享这个好消息了,还在问陆鸣:“不是前些日子还说离婚了吗?怎么现在又复婚了,你小子是不是闲得没事干?”
陆鸣说:“还没复婚呢,他身份证掉了在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