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
“没有,你说得很好,语气又凶又狠,肯定能吓倒很多人。”
“你觉得乔迪真有这样的分量可以让守卫们不敢轻举妄动吗?”
“对于他能力范围内的人来说,他举足轻重,但我想,也许守卫之中也有相反的人。”路克斯说,“就像霍尔克那样,对他的好恶不太明显,可即使在路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看到的一瞬间也总会有些好或不好的评价。”
“所以那些人的转变不强烈,甚至有可能是从轻微的好感转化为恶感。”
“是的,有些人天生就有恶念,他不会在乎乔迪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的家伙混迹在守卫之中,比被乔迪能力影响的更麻烦。他们都听到了你的广播,但他们不会在乎乔迪的性命。”
“至少我们排除了一群乌合之众。”弗恩说,“我饿了,想一起去吃一顿丰盛的晚餐吗?”
“当然想。”
弗恩和他一起下楼去,刚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回到桌边。
路克斯不解地问:“你要干什么?”
“这次我不会忘记。”
弗恩在一旁的架子上找了一会,拿下一张老唱片。
“没有在66号公路上找乐子。”
他放了一首约翰丹佛的乡村路带我回家。
第42章 伤口
菲力小牛肉配红酒酱、羊肉里脊、蒜汁烤鸡肉和新鲜蔬菜拼盘。
“不要招牌鸡肉饭吗?”艾米丽冷冰冰地问。
“博纳尔说要送我一份。”弗恩向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厨师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向他打招呼。
“他是个很棒的家伙。”博纳尔说,“我喜欢那首歌。”
弗恩朝他挥手致意。
艾米丽问:“你们下午来过,现在又来了,为什么不先回家洗个澡?”
弗恩和路克斯的样子很狼狈,在迷雾中的树林里度过了一整晚,又和守卫们较量了一番。路克斯的能力虽然治好一些伤,但没让他们变得干净一点,两人的衣服上到处沾满泥土和血痕。
“我也很想把自己洗干净,但是我们太饿了。”
艾米丽收起菜单对他说:“你知道吗?每次你们在我面前玩能力和代价的游戏,我都会想是不是应该收取一点报酬,毕竟你们看起来玩得很开心。”
“我听出你的话里带刺,这是个好现象,表示你的情感还很丰富,我就少了一些问你索取能力的愧疚感。”弗恩微笑着说,“而且接下来我还会向你要些时间。”
艾米丽伸出手:“小费。”
弗恩身上没有钱,路克斯也没带,艾米丽把账记在他名下。
弗恩问:“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在这里的人谁没有想过。”艾米丽说,“连守卫都想过。我们想的无非就是两件事,离开和活下去。”
“你在小镇外是做什么的?”
艾米丽愣了一下,似乎对这个问题猝不及防。她努力想了想,然后回答:“我想不起来,但总觉得那时我应该是个和人很合得来的人。”她确实有这样的记忆,那些鲜艳的口红,热情的笑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代价的作用,她又觉得以前的事忘了也不可惜。说完她转身走开了。
晚餐非常美妙,他们还喝了点甜酒。回家时,弗恩发现他们有了大麻烦,罗杰和他的旅人朋友们全都聚集在门外等待,人数比第一次多了一倍,看来那些原先不想露面的人也拿定了主意。
“我们是不是该去别的地方躲一躲?”弗恩问。
但是来不及了,莫根第一个看到了他,温蒂立刻尖叫起来。
“克拉克警官,太酷了。”莫根冲他比了两个拇指,然后模仿他的语气说,“只要违反其中任意一条,我就杀了乔迪·温斯特。哇哦!这个人是我们的英雄。”
人群欢呼起来。弗恩对路克斯说:“你能把他们的记忆也消除吗?我愿意忍受任何代价的痛苦。”
路克斯幸灾乐祸地望着他:“这代价太大了,不值得。”说着他轻轻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向那群年轻人之间。“去吧,英雄先生,这是你的派对。”
弗恩被他推着,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温蒂挤到他面前伸出手,弗恩本能地避开她像要拥抱似的动作。温蒂的手碰到了他的手背,然后开心地叫着:“我碰到他了,天哪,我碰到了克拉克警官的手。”她激动地和另一个名叫朱丽的女孩疯狂地拥抱在一起,似乎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男孩们则蜂拥而至,把他围在中间。当弗恩发现他们是想要把他抬起来玩抛接游戏的时候立刻阻止。
“不准这么做,否则……”
“否则怎么样?”莫根笑着问,“你就杀了乔迪·温斯特吗?”
他哈哈大笑:“我们不在乎啊。”
这下连路克斯都笑起来,和弗恩相比,这些年轻人似乎觉得他不是个可以开这种玩笑的人。这真是一种大错特错的误解。
弗恩终于还是没能抵挡住十几个人的力气,罗杰在数数,他们一起把他抛到半空又接住。这场闹剧一直到午夜才散场。一群年轻人把弗恩抬到楼上,路克斯很配合地开了门,他们自助式地开了一场欢乐派对,用巴伦克先生的收音机放70年代的老歌,自己去厨房找吃的,在沙发上跳舞、拥抱、亲吻。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小镇?”
罗杰在人群中找到弗恩问。
“如果你不把这些家伙从这里弄走,就永远不会知道是什么时候。”
“场面已经失控了,我也没有办法。”
“是吗?可我觉得你玩得比谁都开心,你还为他们打了镭射灯!”
“好吧,我想想办法。”罗杰心虚地说,他去想办法了。
弗恩把路克斯拉进卧室,关上门,倒在床上。
他疲惫得一动也不想动,路克斯坐在他身边说:“现在你有时间把自己洗干净。”
“我已经睡着了。”弗恩闭着眼睛说,这一天一夜发生的事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路克斯把手放在他的耳垂上,轻轻揉捏了一会儿,弗恩睁开眼睛说:“你不会让我这么睡下去的对吗?”
“是的,你得起来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再好好睡一觉。”路克斯低下头,在他耳边吻了一下,“你不能在这种血腥味里睡着。”他一定会继续做噩梦。
“我动不了。”
“我来帮你。”路克斯把他从床上拉起来。
他们一起洗了澡,路克斯为他擦掉身上的血。他知道在看不见的地方代价还在持续,弗恩的脊椎应该会感到针刺般的疼痛,胸口也在发疼。他用温热的水替他冲洗后背,水流过赤裸的皮肤,路克斯忍不住在他突出的骨节上吻了一下。
弗恩转过身来,伸开双手捧住他被水淋湿的脸,非常轻柔地在他湿润的嘴唇上留下一个深情的吻。没有人说话,一切都那么自然。弗恩靠在路克斯的身上,任由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搓揉,让水带走血腥和污垢。
洗完澡,路克斯把他送回床上,客厅里的声音变小了,狂欢的人们已经渐渐离去。
弗恩躺在床上,手背按着额头,几乎立刻就睡着了。路克斯发现他最近越来越疲倦,也许是醒着的时候承受了太多压力,小镇和主宰的力量一直在影响他。他不但要应付不怀好意的守卫,解开小镇的谜团,还要独自对抗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
路克斯靠近他,听到他在沉睡中因为疼痛而不自觉发出的呻吟。他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抚摸他的背脊,为他缓解伤痛。
凌晨时分,天还没有亮时,弗恩忽然醒来。
他睁开眼睛,望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心中忽然被一种莫名的恐惧笼罩着,但奇怪的是同时又有一种极度的冷静。在这种自相矛盾的错乱感觉中,他一直凝视着眼前的黑暗,似乎进入了一种古老而神秘的禅定状态。
他试图唤醒自己的记忆,不被小镇和主宰控制。他在这种状态下又想起了一些关于星期三杀手的片段,他越来越觉得这个案子并不仅仅是发生在小镇之外的不相干的事件。
它一定和小镇有着隐秘的关联,他不再把它当做一个故事说给路克斯听,他要把这个案件的所有细节都回忆起来。
”会有什么关联?“
白天到来时,弗恩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路克斯。
”我还不知道,但是每次我在讲这个故事时都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什么力量在阻止我,不让我想起来。“弗恩说,”即使主宰要我们忘掉过去,忘掉外面的一切,一个案件也并不是我生活的全部。“
“那么你还记得其他案子吗?”路克斯耐心地问。
“其他的案子?”弗恩愣了一下,随后沉默地想了想,他想到很多案件的片段,都是些记忆碎片。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参与过那些案件的调查,在他更加费力地去思索时,脑袋剧烈地疼痛起来。
路克斯一把将他按在怀里,亲吻他的额头说:“这不是你的问题,镇上的每个人都在遗忘,我说过很多次。你可以不想起来,只要我们离开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不。”弗恩愤怒地说,“它在偷走我的记忆。”
“可是你也在不断制造记忆。”路克斯竭尽所能地安慰他,“你说过永远不会忘记我。”
“我还是觉得那个案子很重要,我上次说到哪?”
“你说到那个男孩,他和星期三杀手相遇了,并且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去了杀手的家。”路克斯皱着眉说,“你去找他了。”
“对,我去找他了。”弗恩捂着额头说,“我在他的家里看到一只狗。”
路克斯生怕他又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担心地望着他。
弗恩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目光渐渐变得锐利沉稳,他知道歇斯底里帮不了什么忙,只会让他很快滑入崩溃的深渊。
“我走进了杀手的房间,那只狗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我还没有搜查令,因此希望能够在不停和他对话的情况下了解克兰目前的处境。”弗恩说,“他的……客厅很干净,他有轻微的洁癖,所有东西都纤尘不染,不像个单身男人的住所。客厅里有个壁炉,壁炉上……”
他艰难地停顿了一下:“壁炉上有个……”
“有什么?”
“噩梦。”弗恩说,“是一个确实发生过,又极其不真实的噩梦。”
他头疼欲裂,忍不住弯下腰,把脑袋埋进膝盖中。
“为什么?我想到那个景象会这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