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的移栽方法
于是这事儿就这样了。快到下晚,伙计们也陆续回到了店里。岳方祇把赵淑英送到街口,给她拦出租。他老娘板着脸,嘴里忿忿地絮叨道:“有钱打车,没钱帮着爹妈垫个租金钱……”
“这是两码事。”岳方祇心平气和道。
“还有,你以后不许再跟那个谁睡觉了。我明天就去给你问相亲……”
车来了,岳方祇把人不由分说塞了进去:“用不着。我有媳妇儿了。我睡我媳妇儿,天经地义。你少操没用的心,先把岳大勇看好吧。这钱是我看在你的份儿上拿的,这是最后一回。下回再有这事儿,让他找我哥去。”说完把车钱塞给师傅,关了车门。
出租车开远了,岳方祇回过头来,看见白墨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脸上的表情怯生生的。
岳方祇走了过去:“站这儿干什么呢?上楼去歇着吧。我妈就那样,看着吵吵得欢,其实也就光是嘴皮子功夫。你不用往心里去。”
白墨没说话。
岳方祇揉了揉他,叹了口气,既像是在问白墨,也像是在自言自语:“哥是不是把事儿做得有点儿绝?”
白墨拉起他的手,用极小的声音道:“我们有钱的。”说着他把一张卡塞进了岳方祇的手心——是从前岳方祇带他去银行开的卡。他们现在开网店,绑得也是这张卡。每个月底两个人会在一起对账。白墨日常几乎没有开销,所以那上头的钱几乎从来没动过。积攒了这么久,现在已经是个有些可观的数字了。
他这样说,岳方祇心里的些许动摇反倒消失了。
“用不着。你攒着吧。”他摩挲了一下白墨的肩:“等有一天攒够了,咱们买新房子。”
白墨对新房子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向往,只是担忧道:“叔叔真的会打你么?”
岳方祇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会吧。到时候咱们怎么办?”
白墨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郑重道:“那我们就跑吧。”
“跑了生意就没法做了。”
“我有手艺,我养你。”白墨讲这话的语气严肃极了。岳方祇看着他,意识到这不是个玩笑。
白墨从不开玩笑。他是真的这么想。这个人一板一眼的,也不会讲大话。他说能养岳方祇,那就是真的能做到。
长到这么大,从来都是被人耳提面命,要“养家糊口”,要“承担责任”……岳方祇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对自己说这种话。
他的心一下子就变得很软很软。想说我这么大个人,哪儿用得着你养,是我要养你才对。可这话不知怎么,终究没说出来。
最后,他只是揽过白墨的肩,在他颈窝里轻轻蹭了一下。</
第42章
虽然岳方祇很笃定,只要自己不松口,他老娘早晚会妥协。但是小小的烦恼还是避免不了。租金的事儿处理完了,赵淑芬发动七大姑八大姨,让他们给岳方祇找对象。
结果岳方祇几乎每天都要接到不知哪个亲戚打来的电话,催他去相亲。他说我有对象了。对面根本不信,苦口婆心劝他放下面子和身段——这年头男多女少,找对象实在不容易。凭他这种条件,不能要求太高,最好有一个就赶紧去见见。
岳方祇哭笑不得,说真有对象了,都领证了。对面很狐疑,说没听你说你办酒啊。岳方祇信口胡诌,说人家家里人看不上我嘛,还没谈妥。
回头看见白墨紧紧抿着嘴站在他后头。
岳方祇赶紧把电话挂了,过去抱他:“不生气哈,过阵子就没事儿了。他们就是闲的。”
白墨点头。小声道:“奶奶不会看不上你。”
岳方祇知道他已经没有亲人了。听了这话,自然而然觉得心疼。他不想让白墨难过,于是故作油滑道:“那是,我这么好。”
白墨很浅地微笑了一下,脸上仍然有些许忧虑。他低声道:“你不要去相亲,我也不去。”
岳方祇忙不迭道:“不去不去,回头就把这些电话都拉黑。要是还上门来磨叽,哥就拿擀面杖把他们都撵出去。”
白墨脸有些红,这次真的低头笑了:“那样也不好。”
“你最要紧嘛。”岳方祇发现自己的嘴原来可以这么甜:“什么都没你重要。”可是这样的话说出来,又是很自然的。
因为他心里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有了念想,要思索的事就多了起来。日子不能再稀里糊涂地过,得仔细考虑以后的事。岳方祇多少年都不摸书本了,难得郑重地买了个本子,把自己一步一步的规划记了上去。字虽然歪七扭八的,条理却很清楚。
他也和白墨商量,把要做的事一一记了下来。先前想着要买保险,如今两个人的社保和医保都已经办下来,商保也先买了两份——不过这些还远远不够。岳方祇有空时,一直在陆陆续续地打听和比较其他保险。房子的事,岳方祇也记在心里。每次路过中介,他都会停下来仔细瞅瞅,看看什么地点的房子现在是什么价了。虽然一时还买不起,心里总要先有个数。
林林总总的事情很多。要还的债也按日期一条一条记在上头呢。每办完一样事,他就在后头打个勾。每个月结余多少,也记个数字。一点一点,等他们真的有病了或者老了的那一天,也能安排得明明白白,不至于措手不及。
白墨不太懂这些,但岳方祇和他说,他听得很认真。有时候还会问出些让人灵光一现的问题。
岳方祇和他相处越久,越觉得他其实是很聪明的。但这些聪明并不是在为人处事上。白墨在为人处事上很笨拙,面对不熟悉的人会倾向于回避。即使是熟悉的人,有时候也会让他变得手足无措。
岳方祇猜测他以前应当也是很少与人接触的。独处时的白墨有时看上去会显得寂寞;可是人多时,他又会变得不安。唯有和自己两个人的时候,白墨看上去是最自在的。
岳方祇也很自在。好像两个人能自成一个只属于他们俩的小小世界,再也不用管外头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让岳方祇觉得心安。他知道白墨也是一样。
酷暑终于过去,干粮铺的生意也渐渐恢复如常。岳方祇重新开始东奔西跑,开着小车给人家送干粮。店里则是大家一起在忙。
高温缓和了些,但没出伏天,每天还是挺热。特别热的时候,岳方祇会煮绿豆水,或者中午去生鲜超市买半个新切的西瓜,回来大家一起吃。
这天岳方祇提着西瓜回来,路过房屋中介,忽然觉得门口那个人有点儿眼熟。
他仔细看了一会儿,才惊讶地意识到那是小郑。
小郑在岳方祇这里时,穿着打扮也属于新潮小青年,是那种赚一个花俩的主儿。可眼下他的T恤看上去有些发旧,上头还有汗印子,也不知道几天没洗过了。
中介的小伙子很为难:“……我不管你们一个房子住多少人,你得先把房租交了啊。房东人在外地,把事情委托给了我们。我也只是个替老板打工的……”
小郑低声说了句什么,转身要走,却被那个业务员拉住不放。
这么一扭头间,正好和岳方祇打了个照面。小郑明显一愣,可紧接着,他飞快地挣脱出来,转身跑了。只留下那个烦恼的业务员,和满心狐疑的岳方祇。
吉祥街老大一片。人跑进副街,七扭八拐,就不知道消失在什么地方了。岳方祇心里虽然有几分画魂儿,但也没追上去。店里忙着,他得赶紧回去。
结果没想到,当天晚上就出了事儿。
他那天有点儿活没干完,关店之后白墨独自去夜市买菜。往常来回有半个小时就够了,结果当天白墨半个小时了也没回来。
岳方祇整天蒸干粮要掐点儿,对时间很敏感。夏日里街上人多,他想着是不是白墨在市场上碰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逛起来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能。白墨晚上独自出门买菜,来回总是很快——因为惦记着岳方祇还没吃饭。
岳方祇给他打了两个电话,都没人接。街上人多,听不到手机铃声也正常。又或许双手都提了东西,腾不出空来。但岳方祇总觉得不放心。关心到了一定程度,人就会变多虑。白墨没按时回来,他心里有些慌。于是匆匆出门,想赶紧去找找看。
后来他才意识到什么叫做“万幸”。这就是了。
他是在豆腐坊所在的那条副街上找到白墨的。那条街晚上路灯昏暗,就算是靠着吉祥街,行人也不多。当时白墨正被两个男人在阴影里拉扯着,其中一个手臂勒着他的脖子,似乎想要把人拖走。只是难以做到,因为白墨挣扎得实在是太厉害了。小郑瑟缩在一边,看上去似乎想制止,人却又不敢靠前。
这四个人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吉祥街上又很嘈杂。如果不是岳方祇眼睛尖,大概匆匆走过,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们。
看见白墨被欺负,他想都没想,暴喝一声奔过去,先是一脚把那个帮忙控制白墨的人踹得飞出老远,紧接着又奋力将白墨脖子上的那条胳膊掰了下来。那个人立刻发出了哀嚎。
岳方祇抬肘把人怼开,将白墨一把搂进自己怀里。
白墨被勒得脸色发紫,已经讲不出话来了。岳方祇抱着他,手都在抖。当下也顾不上去管那三个人,将人背起来,向吉祥街飞奔而去。
街口有出租,师傅见是受伤,拉着人直奔医院。
白墨讲不出话,只是一直紧紧攥着岳方祇的手,眼神有些散,是那年发病时的模样。岳方祇心急如焚,感觉就像是有人在自己心上捅了一刀。
急诊的大夫给白墨做了一堆检查。没有开放性伤口,但到处都是瘀伤。说不出话是因为喉头水肿,声带受了伤。
不碍事。医生安慰岳方祇,都不要人命。说完了又问岳方祇发生了什么事。
岳方祇这才找回了一点儿理智。他掏出手机报了警。
笔录是岳方祇做的,白墨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对。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最初岳方祇捡到他的那会儿。
民警很同情,说回执你拿好,先回去吧。我们会尽快调查的。赶紧先回去好好休息,之后有线索再过来。
岳方祇道了谢,把白墨背了起来。
白墨整个人死死搂着岳方祇的脖子,身上一直在抖。回了家,他也始终紧紧攥着岳方祇的衣襟。
可是他的眼神是散的,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岳方祇看了他一会儿,把人用力抱住了。他心里后怕极了,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赶过去会发生什么事。他只能抚摸地白墨的脑后,反复低声安慰:“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哥在这儿呢……甭害怕……有哥在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怀里响起了一声抽噎。白墨伸出手臂,搂住了岳方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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