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也不是个纠缠的人。
　　所以他也只是难过了一小会，摇了摇头，笑了。
　　“那看来注定有缘无分了，小北鼻，今天我失恋，请我吃顿饭？”
　　华南泽点点头，笑了笑。
　　“走。”


第七十七章 出柜
　　宋妈妈出院了，就在除夕的前两天，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好消息。
　　但同时，有一个问题就不得不面对了。
　　宋煜是住在严柏景家的，现在他俩的关系这么住着倒是无所谓，但是宋妈毕竟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要临时再去买套房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向宋妈出柜这事是早晚都要做的。
　　严柏景在医院帮宋妈收拾病床的时候，下定决心开了口。
　　他拉过宋煜的手，站在宋妈的面前，目光坚定。
　　“阿姨，我有件事希望您能原谅我。也希望您不要生气，身体要紧。”
　　宋妈面色凝重的冷哼一声。
　　“你还知道我是个病人？”
　　宋妈严肃起来的时候，曾经的慈眉善目都不复存在了，只剩下强势逼人的冷意。
　　也对，宋妈一个能把宋煜养到这么大的女人家，没点本事是根本不可能的。
　　宋煜也没见过妈妈这样。
　　一时被宋妈妈那如同刀子一样的目光怔住。
　　严柏景倒不是怕被骂，他担心更多的是宋妈妈生气伤着她的身体。
　　但是他真的找不到一个更合适的时间说出这一切了。
　　“阿姨，对不起，我真的很喜欢宋煜，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您都会生气，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您接受这一切，但是无论您怎么对我，我都会接受，只希望……”
　　“希望什么？希望我同意我儿子被你带跑偏到同性恋的路上？”
　　宋妈皱着眉头，目光盯着两个人紧紧牵着的手上。
　　“我是不知道你家里人有多么开放，让你以为所有事情都能按照你的想法发展，这件事会影响我儿子一辈子，你觉得我会放任你们年轻人胡闹吗？”
　　宋煜回过神来想说些什么，被宋妈一语呵斥。
　　“你给我滚回来。”
　　严柏景松开宋煜的手，让宋煜回到宋妈身边，然后他就直直的跪下了。
　　跪在宋妈面前。
　　男儿膝下金，严柏景从没有对谁跪下来过，初中那会和自己父母出柜的时候，他都没有低下头来祈求一个成全。
　　但是宋煜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享受了在一起的快乐之后，再想到没有他的日子，每一分钟都会变得太难熬。
　　他不知道这种只要一想到就会窒息的痛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当然可以用最霸道的手段，不理会宋妈的心情直接将宋煜带走。
　　但是宋妈毕竟是宋煜唯一的亲人，如果连对方长辈都不懂得去尊重，那他也根本没有资格说他喜欢宋煜。
　　想要被别人尊重，就必须先去尊重别人。
　　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不知道能说什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在这种事上无论说什么都是错，都像是最苍白而无力的辩驳。
　　语言有时候可以很伤人，有时候就如同现在一样惨淡。
　　他只是用最坚定的眼神看着宋妈妈，像一头牛，挡住宋妈的去路，不屈服。
　　他明白，把宋煜害得一无所有的人是他，把宋煜的人生毁的一片混乱的人也是他，如今他又要得到宋妈妈的谅解，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事业丰收的他，又期望能再占有爱情。
　　无论哪边都不愿意放手。
　　太过贪心了。
　　可是这一切又有什么办法，如果没有事业，要拿什么来维持爱情？
　　真要去路边啃着馒头忍受着属于两个人无家可归的孤独吗？
　　他不。
　　他想给宋煜最好的生活，别人可以共苦，他只想与宋煜同甘，苦让他吃就可以了。
　　他也不想让宋煜沦为一个不孝子，这个世界欠宋妈妈的太多了，她只是一个女人，艰难的把儿子养大，却在大学遇到自己这个把他生活搞的一团乱的人。
　　她没生气到把他杀了都已经算是万幸。
　　他除了对不起，就只剩下坚持。
　　他不会退让，只有这一点，他不愿意退让。
　　宋煜默默的走到严柏景身边，跪在自己妈妈面前。
　　却也不知怎么了，一张口，眼泪就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妈，我不孝，一直让你担心，从小到大都没有好好听你的话，但是妈，如果不是他，这阵子您的医药费我根本就凑不出来……对，我很无能，一事无成，但你教我要我做个明白坦诚的人，懂得感恩，我大学的时候虽然是因为他突然离开才荒废学业，但这些后果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是我没有处理好我的感情和我的生活间的平衡，不能怪他。妈，我知道这些对你来说很难接受，对不起。是我太不孝了，请让我再自私一回吧。”
　　宋妈气得摔门而出，留下一句话：“行啊，翅膀硬了是吧？你们都有理，我就活该造孽一辈子！”
　　出门就和门外站着的骆子帆撞上了。
　　宋妈看到憋着笑的骆子帆，雷霆大怒的脸也缓和了不少。
　　“宋妈，您这出表演是不是您本色出演啊？”
　　宋妈透过玻璃看了看门里面，一撇嘴，“严柏景那臭小子，选着我大病初愈的日子跟我说这事，存心要我气到病复发吗？”
　　骆子帆看到里面，严柏景细心帮宋煜抹了眼泪的小动作，用故作轻松的笑容安慰宋煜，宋煜的表情也很坚定。
　　两个人倒真有那么点狠劲。
　　没从地上起来，一直跪着。
　　“阿姨啊，您把里边气氛搞得这么僵，等会您怎么回去妥协啊？”
　　宋妈一横眉，“让那臭小子先跪着吧，煜儿也给我好好跪着，这孩子真是翅膀硬了，没吃过苦还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像我一样好说话呢。”
　　骆子帆干笑两声。
　　宋妈心地很善良，她虽然不是很能接受同性恋这件事，但是为了自己儿子能过得开心，她也愿意让步，如她所说，她根本不能经得起和自己儿子再折腾的痛苦了。
　　不只是身体，还有心理。
　　这些日子宋妈也在观察着严柏景的一举一动。
　　除了定期过来照顾宋妈以外，宋煜所有的习惯他都一清二楚。
　　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那俩人气场根本不可能是普通朋友。
　　哪里能瞒得过阅人无数的宋妈。
　　严柏景是不是真心，根本逃不过宋妈的眼睛。
　　宋妈不想让严柏景觉得宋煜很容易得手，男人的劣根性都是越容易得手的越不知道珍惜。
　　她就是深受其害的那一个。
　　她回想那个男人，只用了一朵玫瑰花就把她骗得结了婚，生下了宋煜之后，她坐月子的时候，那个男人竟然去别的女人家里浪，留下地里的活让她干。
　　后来她跟着她的哥哥来到了城市里闯荡一番，那个男人也想着要出来城市里见见世面。
　　哥哥是大学生毕业的，发配到了当地油田的指挥中心。娶了嫂子，嫂子把家里的钱看得很紧，看不起她一个初中生毕业的女人。
　　那时候大学生可不像现在一样满大街都是。
　　宋妈年轻气盛，也不愿意过寄人篱下的日子，决心自己闯出一片事业。
　　她还天真的相信着那个男人会顾家。
　　至少她出去赚钱的时候，他总该记得带宋煜去吃顿饭填饱肚子。
　　等宋妈劳累一天回来之后，却看见那个男人竟然在平房小院里和别人气定神闲下象棋。
　　宋妈看到自己儿子宋煜睁着无辜的双眼，看着她，对她说了三个字。
　　“妈妈，饿……”
　　宋妈妈气的揪心，眼前甚至开始发黑。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竟然连饭都不知道给孩子吃。
　　她骂他，甚至是哀求他。
　　这个男人无动于衷。
　　一次次吵架，一次次得不到回应，只有冷暴力。
　　宋妈真的受不了了。
　　但是上完学前班的宋煜用孩子最天真的双眼看着她和他爸爸说：
　　“今天老师教我们孩子要懂得听父母的话，要当父母的和事老，不能让父母吵架。所以爸爸妈妈别吵架了，我们一起吃晚饭。”
　　宋妈就因为宋煜这句话，又忍了整整两年。
　　直到宋煜六岁那年，宋妈才和宋爸离了婚。
　　而那个时候，宋爸已经欠了一屁股赌债。
　　宋妈又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卖了，甚至还把自己最值钱的嫁妆都卖了出去，才让那些追赌债的人再也不来找宋妈。
　　到最后那些追赌债的人甚至都可怜起了宋妈，痛斥宋爸真不是个男人。
　　就到了这种地步，宋妈身无分文，没有人脉，没有钱财。
　　她就在宋煜小学学校门口摆糖葫芦，亲手做的。
　　卖给那些小学生，也不去认宋煜，怕给宋煜丢人。
　　但是宋煜却一直都是一放学就跑到妈妈身边，还帮着妈妈卖糖葫芦。
　　同学都知道宋煜家是卖糖葫芦的，老师也看不起宋煜。
　　妈妈没钱给老师送钱请老师多关照一下宋煜。
　　宋煜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但是宋煜对这些记忆完全是陌生的。
　　宋妈却一辈子都记得这样的痛苦。
　　好在后来遇到了几个愿意帮她的贵人，才让她的生活有了起色。
　　所以她恨男人，恨到一种偏执的地步。
　　她根本不相信男人嘴里说出的任何一句花言巧语。
　　她只看行动。
　　而严柏景话很少，就连刚才也没有挤出什么动听的话出来。
　　严柏景没有说什么我会爱他一辈子之类的话，没有说我会给他幸福的话，更没有说求你成全我俩的话。
　　只是说对不起。
　　让您为难了，真的很对不起。
　　她看得懂那个孩子眼睛里的挣扎与愧疚。
　　这是这么多年她的经历教会她成长的阅历。
　　没有什么是比体贴更难能可贵的感情了。
　　体贴不是施舍，是建立在尊重上的，恰到好处的安慰。
　　不是在你不需要的时候他自顾自的对你好。
　　更不是老子是霸道总裁老子就要对你好你必须收下。
　　是一种两个人相处起来完全不会感觉到不适的感情。
　　这种感情，需要掌握一个度，少了会显得冷漠，多了会让人难以接受。
　　而严柏景那个孩子，掌握的恰到好处。
　　最重要的是，宋煜喜欢他。
　　自己有什么意见其实根本没什么用，如果她硬要拆散，反倒得了个不成全。
　　她的儿子会和她有芥蒂，而宋煜这个头脑一根筋的傻儿子大概又会变成那骨瘦嶙峋的样子。
　　身为妈妈的，也会心疼。
　　所以宋妈在看到严柏景回来的那一天时候的那个画面，就已经决定给他们一个成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