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爱妄想症
“过好?”黎露用手背擦着嘴角,像一头野兽擦拭伤口,“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
秦浪看着黎露,道:“你…这里有医务室,我让侍者带你去吧。”
黎露眼神无波,只是扬了扬下巴:“秦浪,不要同情我。谁都可以同情我,只有你不可以,你没有那个资格。”
“黎露,”秦浪终于叹一句,“为什么非要把自己逼到这个境地呢?”
“我这个人小心眼,又心肠歹毒,我就是见不得不在乎我的那些人过的比我好。活了这一回,真没意思啊。既然这么没意思了,干嘛不多拉个人下水。”黎露每说一个字,嘴角都多一分自暴自弃的讽刺意味,等说完了,就一步步慢慢地离开,虽然有些跛,背却挺得直直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抱着小慕去了更衣室。
先给小慕洗了澡,换上干爽的衣服,秦浪也简单整理了一下,先牵着小慕的手去了餐厅。
今天本来是上班日,只不过我调了休,这个高级会所没什么人,这会儿盥洗室里竟然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站在镜子前,看着哗哗的水,忍不住还是回想起刚才黎露那个狼狈的样子。老实说我不恨她,也不怨她,恨和怨都是一种与爱相似的东西,它会让人心力交瘁。
不知道究竟是命运怎样的书写,才让我们之间本该是清潭一样没有瓜葛的人生变得污浊一片。
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我想去拉开盥洗室的门,却发现打不开。
坏了?我用力挣了挣,门哐哐响,可是仍旧没开。我蹲下来看锁,明明锁舌灵活自如,可是门就像被卡住一样。
正当我奇怪的时候,门外响起了黎露的声音:“别费力了。”
我一下子了然。
“你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只是想跟你说说话而已。”
“那…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吧。”
“呵…我只是不想看见你的脸,林羡,”声音很虚弱,我感到她没有办法用力,可是她在恨,“你看这样,像不像五年前你被关在然而酒吧里?”
果然呢,世事变迁,重蹈覆辙。
她一字一句地对我说:“我恨你。林羡。你大概要说我是活该,我害了我自己,但是我依然恨你。你知道五年前,那个晚上…我以为那个人是……可是当我知道真相其实是我被一个流氓强暴的时候,我就差一脚就要从窗户里跳下去!辍学、失身、打人、坐牢……每一样都是因为你。你无辜吗?哦,是,你无辜,你的存在就是我痛苦的根源,你从没有拿刀伤我,因为你就是那把刀!”
她说得咬牙切齿,狠狠拍打在门上。
我在门里,甚至能想象到黎露的仇恨眼神。
黎露又如女鬼一般森森地说:“不过我并不嫉妒你,你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她停了一下,絮絮道:“你是失败的。你以为爱可以解决一切。那你的奶奶呢?……你离开,不止是因为你灰心了,是你根本就害怕了面对这个危险。你开始无法面对自己这个同性恋的事实,无法忍受再因此受到伤害,所以你放弃了,头也不回地把他给丢弃了…现在,你又出现在秦浪身边,下一个你要害死的是谁呢?你的父亲,还是母亲?…”
“林羡,你得不到的。”
这些话字字都像楔子一样凿进我的身体。她说的对。人是这样的,缺什么求什么。我毕生最缺的是爱,是家,而我毕生所求的就是有一个终生可回的所在。
即便我再色厉内荏地在林望疏和蓝宛面前咬着牙撑出凉薄,却掩盖不了我骨子里对他们的珍惜。
若是在他们和秦浪这个其二必选其一的题目里,我选择放弃自己。
我对着门,慢慢道:“黎露,我的性取向与生俱来,我没得选择。当我知道自己喜欢上秦浪的时候,我才是那个先疯的人。这话大概你不懂什么意思。那时候我疯狂地在网上查别的同性恋幸福的事迹来给自己洗脑,我每一日都在想象,要怎么面对家人、面对朋友、面对陌生人的眼光。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痛不欲生。但那种心痛,不是委屈,不是害怕,而是想到不能和他堂堂正正地在一起的无奈。”
“呵……说得好像多么伟大……”
“黎露,你扪心自问一下,你真的有那么爱秦浪吗?你是放不下他,还是放不下自己已经投进去太多的东西,不肯让自己出来?”
“怎么,你是想说我不爱他?”
“我不敢说你不爱他,但我敢说你更爱你自己。你回想一下,说了那么多,那么久,可有一字一句,提到了秦浪?承认吧黎露,你是不甘心。”
外面已经变得很安静了,大概是发泄完了黎露终于解气了一些,歇了一会儿。
喉咙有点梗塞,这话,我憋了五年,从未说过,没想到头一次听这话的是黎露。
我继续说:“当初是秦浪,让我有勇气去挡下全世界的子弹,毫无畏惧走向他。即便心酸的是,最终我独自一人,想到爱的人一点点消失而去,可是这份勇气,我很珍惜。你大概忘了,这份勇气,你曾经也有。可不一样的是,我有放下的魄力,你却把它丢了。”
外头已经彻底没有声音了,黎露大概走了。
说了这么久,感觉像什么呢?说个不好听的比方,像是堵了很久的下水道,扑通一下通了,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流出去,剩下的都很清爽。
我深呼吸了几口,试着推了推门,这下竟然推开了。
门外站着人。然而不是黎露。
秦浪站在那里。
秦浪的眼睛,熠熠生辉,好像被点燃了什么感情,深深望着我。LC
第42章 憋了五年的话(下)
那种眼神,我曾经见过一次。
在日本和别人同居的时候,一个室友也是同性恋。
他和男朋友分手的时候,已经过了七年之痒,而分手的根源是对方家中长辈不同意,要死要活的。
我至今仍然记得,在分手的时候,他的男朋友出了门,就蹲在门口,哭得很压抑。而他就站在门里,等着他回头。
那人没有回头,走了。一天、两天、三天…….直到一个月以后,他带着满身的风霜回来,义无反顾地求婚。
后面絮絮叨叨我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他说的一句话:“在光明磊落的世界和你中间,我选择你。”
就在那一瞬间,死了的什么东西,又重新活过来一般。眼睛里好像有无数的星辰都揉碎了,装不下,溢了出来。
就像,此时此刻,秦浪的眼睛。
我脸上依然是波澜不惊的表情,干笑着问他小慕在哪儿,又说有些累了想回家,顺便送回即将夺眶的眼泪。
可是秦浪伸出手想抱着我,他想捧起我的脸,我不肯,死死低着头,推拒着他。后来他索性就一揽,把我整个圈住。
一瞬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秦浪抱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等了很久,没有见你出来,所以才过来看看。黎露一看到我,就跑走了。幸好我来了,不然我会错过这番话,你终于肯开口表白自己的心意了。”
“我不是…那是、那是……”我想反驳,可是找不到说服自己的话。
“林羡,”他放开我,微弯腰,平视我的眼睛,“你知道吗?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委屈自己,总是觉得自己不好,把自己藏得深深的。其实你才是最优秀的那个人。你心善却不愚善,你聪明却不张扬,你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愿意为之竭尽所能……可是我,我以前自诩聪明,却连自己眼前的事情都没看清楚过,甚至还把好好放在自己手里的东西弄砸了。林羡,你走是对的,是我配不上你。”
我微张着嘴,有点惊讶,有点反应不及,可能这样的表情很傻。
他终于捧起我的脸,我甚至觉得他的呼吸就在我面前一寸的地方,一点一点,轻柔撒在我的唇瓣之上,他呢喃道:“我不会让你在家人和我之间二选其一,我有自信,也做好了准备,一定会让你的家人接受我,认同你。不过在那之前,却有一件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他说着,右手执起我的左手,在我无名指上吻了一下:“你还愿不愿意再陪我疯这一次?”
好像被火撩了一下手指,有些烫手,但是不疼。
他的话如同有魔力,让我伸出的手失去抽回来的力气,可是我的嘴里像打了麻药,愿意两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就是一脸为难地看着他。
他不急也不燥,只是一下一下在我背后轻抚着,慢慢地哄:“不愿意也没关系。至少,你得给我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好不好?嗯?”
好不好?好不好?
就一次,好不好?
如同是小慕要糖吃的口气。
他在我耳边这么一遍一遍的问,我心里最柔软的一个地方似乎落上一片羽毛,轻飘飘的,没着没落的,东一下西一下的。
鬼使神差,灵魂失控,我听见我自己说了一句:“……哦。”
总之最后从高级会所出去的时候,小慕是吃饱了撑着走出去的,秦浪是一脸得意飘着出去的,我是魂魄还在水池里漂着晕晕乎乎游出去的。
游泳实在是个体力活,我回家就倒在沙发上,困得不行,上眼皮打下眼皮。迷迷糊糊的时候,我还在想,蓝三这家伙是不是拿着秦浪的卡出去挥霍潇洒了,这么迟了还不回来。
连个电话都没有,这个熊孩子,还是欠管教。
就在周公第三次催我去下棋的时候,有一双手在解我的衣扣,我一个激灵抖起来,睁开眼一看,秦浪的手就在那里作祟,他示意了他手里的睡衣:“换上去睡,会舒服一些。”
“我自己来。”
秦浪没把衣服给我,站在那里盯着我看,照旧解了两颗扣子,忍不住笑:“我不。”
嘶…….这么傲娇中带着一点不要脸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于是沙发上演起了一副良家男誓死不从,纨绔子霸王上弓的戏码。
“你停下!秦浪,我手机响了…”
“我没听见。”
“真的,真的响了!”
那手机响了又挂,挂了又响,居然很有耐心打个不停,大约秦浪也觉得真的有什么要紧事,就放我接电话去了。
我看了看显示屏:“小舅舅。”
这个人,几辈子也难得给我打电话的,估摸着是找蓝三。我接听起来:“舅舅啊,有什么……”
“临慕啊!你快救救三儿!他被人绑走了!”
一声震天吼从手机那端传来,小舅舅那中年沧桑的声音焦急如焚,说话还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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