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爱妄想症
我又是一僵,瞪向厉星辰,厉星辰猛的抬头:“不是的!”否认之后又垂下去:“不是我做的,是黎露,我亲眼看到是她在林苑的信箱里放匿名信的!只,只不过……我没阻止。”
没有阻止,也就是另一种从犯。
“好…好……”我一连说了几个好字,觉得心脏像是麻痹一样,一阵阵缩紧,酥酥麻麻的感觉扩散开,眼前也迷迷糊糊的。
“你确实是对不起我,可是你也曾经帮了我。那就当一个还一个吧,但是,小慕是我的死穴,厉星辰,这点我不能原谅你。”
“对不起,林羡,”厉星辰直起身子,保持着一种单膝跪着的姿势,他想抓住我的手,可我退了一步,他抓了个空,“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是不配做医生,我害死了人,我还那么没有担当,我还因此被黎露威胁,我是真的怕你知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看了看诊室内的洗手台,又道:“我现在才想起来,你的洁癖也是五年前才有的。黎露说的对,厉星辰,你这双手是洗不干净了。”
用尽浑身力气,忍住要爆发出来的眼泪,我抓着秦浪的胳膊转身往外走,后面的厉星辰颓然说了最后一句话:“…我是真的怕,我不怕会身败名裂,也不怕会去坐牢,可我就怕会看见你那种失望的眼神,就像现在一样,好像后悔认识我的眼神。”
蓦地停住脚步,我背对着他,咬了咬嘴唇,咬出血了,我才回他:“我是后悔了。你这样的朋友,我要不起。”
一瘸一拐下了楼,上来的时候心里憋着一股气,下去的时候好像脊椎被人打断,好几次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都被秦浪一把拉回来了。
我眼前闪过很多画面。
有一幕,是刚到日本的时候,接机的就是厉星辰,一上来他就给了我一个拥抱,说:“あなたを思います(我想你)。”
还有一幕,是我又一次犯病的时候,把屋子弄得乱七八糟,坐在地上难过而无助,厉星辰过来,看了我一会儿,把落地窗的帘子拉开,指着很远很远的烟火大会,摆出很灿烂的笑容给我:“林羡,你看,漂亮吗?等下个烟火大会之前,我一定会把你治好的。”
他曾经那么温暖而从容,却原来是我眼前的一道障眼法。
坐回车里的时候,在这个密闭的小空间里,我终究是忍耐不住。秦浪张开双臂,我把头埋进去,放肆地哭了一场。
最近的眼泪,好像还是太多了些吧。
无边无垠的虚伪和恶毒用它们庞大的身躯操控着这个世界的旋转,所存在的一切,一定会在某一天被拼凑成一个笼罩万物的阴影,然后把一切都慢慢吞噬。
很多人早就失去了应有的善良和淳朴,而我仍然期翼,这最后的底线。LC
第52章 夜的宣泄
养了一个多星期的伤,我的伤口都结痂了,秦浪的伤口还需要换药。
厉星辰没有再来见我,甚至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我知道,他不敢来见我。
我又何尝敢去见他?谁伤我,都不能是他伤我。
帮秦浪削苹果的时候,我说:“对不起,我曾经怀疑过是你放的火。”
秦浪咬了一口苹果:“别想了。”咽下去又说:“对了,黎露……”
“我不会放过她,”我把刀放下,脸上还是有愠怒,“不管她是有心无心,但是她伤到小慕了,我以前觉得她那些小动作不值得我生气,谁知道她变本加厉。索性她也不会觉得我好,我倒不如坏给她看看!”
秦浪拍了拍我的手:“你拿主意就是了。”
医生来查房的时候,我抽着间隙去接了一个电话,林望疏和蓝宛终究还是知道这件事了,电话那头林望疏很生气。
“早就让你把那个野种扔掉!你看看都招来什么事情?你嫌自己命多不够死对不对?”
我靠着墙壁,长长叹了一口气:“父亲,我这条命差一点就没了,结果您一点也不关心我受伤没受伤,也不关心我难受不难受,却还要来指责我吗?”
“你那是自找苦吃!”林望疏大声斥责道。
“是,我是自找苦吃。父亲,我以为上次跟您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请您不要用野种这样的字眼来形容我的儿子、您的孙子,这样您等于是把自己也骂了。”
“临慕!”父亲很难得会叫我的名字,一般都是生了大气,“你…好…你就是被那个男人给迷得失心疯了!我告诉你,你马上给我回家!谁都不许见!”
又来了。我心想,林望疏还以为自己是几年前的他,还可以随随便便染指我的事情。
其实如今的他,就像是手上没有一兵一卒的将军,除了发发威风,毫无益处。
可惜,我也不买他的账。我说:“我不想回去,也不想看见现在这样蛮不讲理的你!我可以不做您的儿子,但是不能不做小慕的爸爸。在您和母亲没想通这一点以前,我不会再接你们的电话了。祝您身体健康,别再为我这个不省心的儿子置气了!”
挂断。
我靠着墙,觉得心里堵得很。
这时候医生都换好药出来了,我打开门进去,秦浪很温和地笑笑:“又和父亲吵架了?”
“你都听到了?”
秦浪撑着身体坐起来:“我想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他们。”
“算了吧,没用的,这么多年了,改不了的就是改不了。”
秦浪大概看出我没心情继续这个话题,就换了一个:“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不过我还需要人照顾,所以……”他凑上来,在我唇上吻了一下,“你收留我吗?”
能不收留这么大一只大型犬吗?
不过我发现医生说他可以出院真的是低估他了,明明就是大好了,却老是赖在床上要吃要喝的。
这一天我刚出门准备买菜,甫一转身,就看到走廊处,远远站着一个穿风衣和高跟鞋的女人。
她发髻梳得很高,眉毛画得修长,站在那里瞪着我看,然后很强势地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现在你就跟我走!不准在外面丢人现眼!”
我被她扯到楼道里,才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母亲,你想干什么?”
“我来捡回我被你丢光的脸!”蓝宛站定,拧着眉头看我,“那个孩子你舍不得就算了,林家多养一张嘴也不是什么事,你父亲那里我可以帮你说定,可是那个叫秦浪的人,我们绝对不会答应!”
她高高昂着下巴,好像她做出的那点让步是天赐的恩荣一般。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觉得一看到她就很累:“你们答不答应,我都要这么做,所以你的首肯对我而言不重要。”
“你疯了!你知道这像什么样子?林家大少爷,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还带着个不知道来路的孩子?你恶心不恶心?”
我干笑了两声,觉得楼道里真闷:“我是恶心,所以母亲,你不要再来试图解救我了,我没救了。”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脑筋转过来?!”
“蓝宛。”
我突然叫她的名字,把她吓了一跳,一下子怔愣在那里,不知道回什么。
我藏在心底深处的一番话,像是今日才得到灌溉的种子,疯狂地往外冲出,发芽、成长。
“你和林望疏在一起这么多年,不爱对方也逼着自己留下来,还带着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儿子,难道这就是你要的正常的人生吗?至少,在我看来,这才是不对的。”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们真的以为,一个看起来‘完整’的家庭,就很珍贵吗?你们抱过我吗?哄过我一句吗?知道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吗?知道我喜欢做什么不喜欢做什么吗?没有。你们一个都答不上来。我不是你们的附属品,你们想用‘伦理’来绑架我,用‘孝顺’来逼迫我,可是在那之前……你们甚至都称不上亲手养育了我!”
终于说出口了,真是顺畅。
“我宁愿你们因为不爱而离婚,也不愿意你们因为脸面而将就,至少那样,我就不会是个牺牲品。”
我一直在想蓝宛听了这番话会是什么反应,大概是会生气。可是真当我说出口,她竟没有生气,而是有一种被人敲碎了倔强的脊柱之后,整个人蒙上一点灰败。
那高高在上的灵魂,也微微晃动起来。
长长吐了一口气,我擦过她的身边,看到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念着什么,可是我没听清,从楼道准备出去了,她终于把我喊住。
“我那么选择,是因为…因为这会是我最适合的生活。你是错的,我才是对的!”
她说得那么信誓旦旦,却不知道是在劝说我,还是劝说她自己。
“那我们就看看,谁错了吧。”
接下来这一整天,我都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买了一堆歪瓜裂枣回去,煮了一锅说不清楚什么味道的大杂烩。
秦浪和小慕吃了一口就眉头皱起来,只是看我表情怪怪的,没敢说话,只倒了酱油拌饭吃完了。
给秦浪换了药,再去给小慕洗了澡,我抱着小慕在他的房间睡觉,一边给他说故事,一边想东想西的。
小慕睡着了,呼吸缓缓的,很轻柔。
“你是错的,我才是对的。”
蓝宛这句话就不停地在我耳边绕来绕去。很烦。
就好像煮好一锅汤,偏偏掉进去一个苍蝇一样让人倒胃口。
在我决定好一个人,一条路的时候,我希望听到的任何话都会是“那就去做吧”、“这很好啊”、“你自己决定就好”、“你一定可以的”,而不是“不可以”、“你会失败的”、“算了吧”这种扫兴的话语。
不仅扫兴,还让我对无法改变你对我的偏见而感到憋屈和无力。
睡不着。我已经很久不需要吃安眠药了,家里也已经没有存货了。
光脚下床,推开窗户,夜风吹进来,灌进我的衣领里,从上到下都清凉了一下,好像把阴霾吹走。
霎时,我有了一个很疯狂的想法。
打开小慕的门,走出去,再关上。走到本属于我,现在却睡着秦浪的卧室,我敲了敲门。
片刻的静谧后,是一阵拖鞋的脚步声,慢慢到门前,门把手往下动了一下,门被打开。
秦浪没有开灯,只有月光透进来几缕,他裸着上身,下身穿着宽松的内裤,微靠着门,背光中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却听见他疑惑地问:“怎么了?”
我一把推开门,撞进他的怀里,手绕到他背后,慢慢往上滑,指尖搭住肩膀,把他扣得紧紧的,脸贴在他胸膛上,感受那里有力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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