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爱妄想症
回头的时候,我看见林望疏踉跄了一下,往前两步,满脸的不可置信,空旷的大厅里,他显得十分孤独,他冲着蓝宛喊道:“蓝宛,你还要任性到什么地步!你真以为,以为用这种方式来威胁我吗?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要是出去了,你就别再回来!”
然而,我们所有人,都听得出林望疏这番话里的不自信。
蓝宛先是没有回头,平平淡淡地回了一句:“我好不容易醒来了,林望疏,你却还在梦里。”
无限哀惋。
随后缓缓回头,我看见她眼睛里有些水光泛着,她极度遗憾、极度失望地摇头:“你真的以为,这么多年,我就一刻也没有爱过你吗?”
林望疏整个人晃了晃。
高跟鞋哒哒往前走,走过长长的花圃路,跨过门槛,走出林苑,清脆地没有一丝犹豫。
每一步,都踏着阳光的碎片,明媚地宛如新生,而悲伤,只剩下阴影那一小块。
而被遗弃下的那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也终于在失去了所有的阳光、水分、氧气之后,如一颗撑了几百年的胡杨树一样,还是撑不住,在沙尘暴中颓然,再也没有焕发新芽的可能了。
车子发动机颤抖一下,开始往前而去。
蓝宛把玩着手上的钥匙,问我:“不怪我吗?从此你就没有一个完整家庭了。”
“会吗?”我笑笑,指了指开车的秦浪和她以及小慕,“这不是很齐全?”
会为父母离婚而欢喜雀跃的,我也算个异类。
她听完也笑笑,按下车窗键,将林苑的钥匙一丢,车轮压过去,变得一点也不值钱。
秦浪回头道:“阿姨,都快十点了,大家早饭都没吃,饿了吧?前面有很多吃的,您喜欢什么菜系?”
蓝宛看着车窗外,手支着下巴:“很久没吃广式早茶了。”
秦浪转了一把方向盘:“好的。”
蓝宛又说:“别叫我阿姨。”
吱的一下一个急刹车,秦浪差点闯了红灯。他一拉手刹,猛一回头,脸上全是喜悦。连我也盯着蓝宛看。
蓝宛略皱了皱眉,似乎很不喜欢,带着一点不耐烦说:“以后叫妈吧。”然后催道:“绿灯了。”
秦浪麻溜地前行,嘴角都是笑意:“谢谢妈。”
后座位的蓝宛装作很不悦地啧了一下。
我知这女人,如我一样,纤细而敏感,有时候像个孩子一样任性,有时候像个孩子一样善良。
她是恶魔,她是天使,她是我斩不断血脉相牵的家人。LC
第66章 安心于内
蓝宛一向很坚定,说一不二。
蓝家在蓝宛出嫁的时候送过一套房子给她,在远离市中心的一个小区,比起市中心的繁华,这里的安静反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我和她一样,都喜欢这种格格不入的安静。
如果以前买下来的时候这里只能称为房子的话,那么现在,这座房子已经被蓝宛像模像样的打理出了家的味道。书柜里有了书,酒柜里有了酒,总之这一切看起来都使得这所房子更像个家了。
纵然朴素,也比冷冰冰的林苑好过千倍。
林望疏当然不可能那么轻松就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不过对于蓝宛来说,她身心自由,无所谓怎么耗下去。
蓝三还是时不时到我家蹭吃蹭喝。
小慕很乖巧的去洗澡睡觉,不需要操心。临睡前蓝三去给他讲了几个童话故事才出来。
“你又和裴啸庭吵架了?”我问他。
他不想搭腔:“我就在你这睡一晚你怎么还这么多心?”
“看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次你来我这不是被裴啸庭凌晨找上门来扛回去的。”
“那混蛋,”他嘟囔着,转身顺手从冰箱里拿了一瓶饮料出来,走回客厅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他丫的有的是男人女人送上门,不缺我一个。”
看来是吃醋了,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才不会显得很尴尬:“所以你的解决办法就是不理他,任由那些野蜂去叮他 ?”
“他指不定得意着呢!”蓝三眯起眼,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你要真想摆脱他,那你就听你爸的相亲去,你试试看裴啸庭会怎么办。”我故意给他出馊主意
“别提了!就前几天,我爸又带着我去相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不去,我爸比女人还狠,一哭二闹三上吊,所以我就勉为其难的跟着去了。结果呢,我一看那个女的那张脸我就浑身不舒服,说是大小姐,知书达理的,我看她从头到尾,爸妈说什么就是什么,跟以前的小脚女人似的。结果我没忍住,坐下来喝了杯水就走了。就为这,我爸还一个礼拜没理我呢。”
我抱着肚子笑了半天:“你那张嘴,真损啊。”
“本来嘛,”蓝三不屑的看了我一眼,“我一个人照样能活的潇洒自在,你们怎么就非要让我找个女人?”
“你说话动动脑子好不好,你是一个人么?你别忘了你还有个裴啸庭。”我对他说道。
“啊啊啊啊别提他!”
于是我们两个开始彻夜聊天,一开始是我讲以前和秦浪的事情,后来是他讲他遇到裴啸庭的糟心事情。天空一点点泛白的时候,排山倒海的困意席卷而来,于是我们很没规矩的一人霸占了一个沙发,睡得横七竖八。
蓝三把自己蜷得像个松鼠一样,对我嘟囔了一句: “哥,你不容易。”
“你现在才知道啊。”
“嗯………跟感情沾边的,都特么真累。”
“傻弟弟,”我伸手在他的头发上狠狠揉了一把,“不容易的事情太多了,忍忍就过去了。”
然后就是呼呼大睡。
不知道蓝三是什么时候离开了家,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小慕也不见了,就秦浪一个人在家里翻箱倒柜。
他把两大行礼箱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笑着看我:“走吧,林羡。”
天知道秦浪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办好签证和机票以及住宿酒店的,我觉得我就算被他卖了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飞机上,他一直把头靠在我肩膀上睡觉,我可以看到他眼底的乌青,大概是为了请长假而熬夜赶工作了。
所以我这种直接翘班的人,回公司以后是不是要直接被开除了?
十个小时的飞行后,我们降落在戴高乐机场,我手表上的北京时间是早上八点,那么没算错的话,巴黎时间是凌晨四点。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已经是巴黎的中午了,于是又拖着疲惫的身躯去塞纳河边散步。
巴黎这座城市有一种美丽,苍老,稳重共同衍生出来的气质,让人觉得繁华却不失城府,妖娆却不失端庄,我一直都觉得,一座城市应当保留那么一两座老建筑,才会使他无论怎么发展都不显得空洞浮华,巴黎正是这样。
塞纳河边行人很多,这种慢节奏的生活在国内可并不多见。河面上船只来来往往,不时传来的冗长的汽笛声笼上了一层无端的悲悯。
我和秦浪一直沿着塞纳河走,一直走到迷路,然后找了个面相和善的当地人,打听出回去的路。去坐地铁的时候,在地铁站见到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秦浪去买了一包烟,走到他面前。
“Bonjour。”秦浪讲法语的声音熟稔又温柔。
我在一旁看着他和那个流浪汉开心的交谈,很久之后他才冲我走过来。
“你们聊了什么?”我问道。
“秘密。”他神秘的眨眨眼。
我们要离开的时候,那个流浪汉在身后喊:“Qinlang。”
秦浪回过头。
“Bo
e nuit。”
秦浪笑了笑,冲他挥挥手。
最后终于走累了,在公园一角,一个能看到埃菲尔铁塔的地方坐下,身后不远有个弹吉他的少年,唱着我不知道的歌谣,很动人,很浪漫。
我把头枕在秦浪的肩膀上,嘟囔道:“怎么这么突然就要来巴黎,弄得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秦浪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再不拐你出来,等小慕上幼儿园、上学,你就更不愿意出来了。”
“是的呢。他每天都在长高长快,很快就会长得比我们还高,然后成人,再然后离开我们,过自己的生活去。”
“你说,他那么小,知不知道我们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呢?”
我看着天上的星星,忽明忽暗:“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会支持我的。”
他点点头,笑了笑,又说,“看看黎露,有时候觉得,不知道意外和幸运哪个先来敲门,所以还是及时行乐的好。”
我轻轻喟叹:“好险啊…如果你稍微不那么坚持,要是我再心狠一点,我们是不是就到五年前为止了?看来缘分不允许我们结束得那么草率。”
秦浪此时没有说话,只是在口袋里掏着什么,最后掏出来一只手机。很老很旧的那种,外壳断裂很长一道,一看就遭受过很多摧残。
然而这只手机,我太眼熟了。
一下子坐直,我手抖起来:“这…这是我……”
“你当初丢在机场的那个手机。你走以后,就是它陪我的。”
秦浪轻轻把手机放在我手上,我觉得它一下子变得沉甸甸的,因为加上了时间的砝码。
“我当初会从做程序开始,也是因为想复原手机里的一切资料。你发给我的讯息,你偷拍我的照片,还有…你偷偷写的日记……就这样,我才有勇气等你这么久。”
我摩挲着手机的表面,心里如一首交响乐鸣奏,四面八方都有声音传来,将我淹没。
远超过感动的震惊。
“你……你居然留了这么久。”
秦浪将我额前黏住的头发剥开,吻了一下,又在我有点湿润的眼角轻啄,最后顺着鼻梁吻下去,直到贴合我的唇,在唇齿间喃喃道:“因为它作为了我不是一厢情愿的最好证据。”
多说无益,还是接吻更能传达感情。
天越发黑了,法国小哥的歌声真动听。
轻弹一首不知旋律,只是觉得很暖心,法语念起来总是很像爱人的情话。
“你刚才和那个法国人在聊什么?”我问他。
他深情看了我一眼:“在聊…我的爱人。我告诉他,你是我的爱人。他跟我说了很多很多故事,也告诉我一定要坚持下去。”
“那你做得到吗?”
他吻了一下我的手背:“坚持,都是一些很难的、很容易放弃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坚持?和你在一起这件事,像酗酒,像赌博,像上瘾,如果一定要用一个动词,那也应该是戒掉。当然,我愿意就这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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