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罪者
靠近门的墙脚搁着两个鼓鼓囊囊的编织麻袋,浓烈得仿若凝实的腐臭味,正是从那两只袋子里传出来的。
“呕!”
一个警察被熏得喉头直泛酸水,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他抬眼看了看封得不留一丝空隙的窗户,有些庆幸地说道:“还好没留缝儿,不然肯定要满屋子都是苍蝇了吧?”
众人闻言,全都感到心有戚戚焉。
另一个刑警指了指墙脚的两只编织袋,“你们猜里面是什么东西?”
其他人用“这还要说吗?”的眼神盯着他。
“是现在打开看一眼,还是直接送到法研所去?”
当然是要先打开看看的。
毕竟虽然每个人都有预感里面装了什么,但毕竟能腐烂的东西可不止只有一种,不亲眼确认过,就作不得准数。
见其他人都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戚山雨戴上手套,绷着脸走上前,解开了捆扎住其中一只袋子袋口的麻绳。
浓烈到几乎凝成实质的恶臭,从散开的袋口涌出。
被戚山雨解开的编织袋里,露出了大大小小的腐败肉块,其中还夹着一只明显属于少年人的,细瘦而伶仃的断手。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案子还没完哦!
另外,这也不是最后一个案子呢~
第124章 8.wrong turn-17
柳弈带着人赶到现场的时候, 闻到那股浓烈的恶臭,也感到有些惊讶。
而当他在看到厂房的房间里那张快要被血液完全染红的木工锯子床, 以及房间里大片大片几乎无法分辨出边界的血迹以后, 惊讶变成了震惊。
“啧,太凶残了!”
柳弈咂了一下舌,“如果在这个房间里的都是人血的话, 就这铺天盖地的血迹,就算把一个大活人全放干了,也不可能到这个出血量的。”
以柳弈的经验,就算还没做出血量评估,光看血痕面积, 也能很快得出结论来,“所以, 到底是死了几个?”
“不知道。”
一个刑警很老实地回答, 然后伸手指了指门边靠墙处搁着的两只编织袋,“都在那里面了,我们只打开来看了一眼,其他东西都没乱动。”
柳弈上前去, 看到其中一只袋子敞着口子,里面露出了一堆腐败的肉块, 因为切割得太碎的缘故, 乍看上去,确实不好分辨到底是属于几个人的尸块。
“先带走吧。”
柳弈指了指那两袋东西,“我们回去再拼一拼看看。”
跟在自家老板身后的江晓原闻言, 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他想到回去以后还要把这么两大袋子零零碎碎的腐肉拼成人形,就觉得无比绝望。
江晓原简直可以预见,等他拼死拼活干完这些活儿,终于可以下班回家的时候,就要顶着满身根本无法洗去的尸臭味去坐地铁,一边“香”飘百里,一边忍受周遭所有人鄙夷和厌恶的目光。
“搞不好在闸口就要被拦下来了……”
江晓原苦着脸,第一百八十遍后悔自己干嘛要当个法医。
“行了,把这两袋子都打包回去吧。”
柳弈将袋口解开的麻绳系上,然后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还有这满屋子的血迹,全都要取样和拍照。”
…… ……
……
法医们在厂房里忙活到几近天明,现场勘查才终于告一段落。
等他们带着满满两大箱子物证和取样回去的时候,两袋尸块都已经装到了车上,那股腐臭味把司机齁得直反胃,在车里待不住,正苦闷地蹲在路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行,我们这就走吧。”
司机看到法医们出来了,耷拉着眉毛,掐灭烟头,准备去开车。
柳弈瞅着他实在可怜,从箱子里摸出薄荷膏,让司机先在鼻子下抹一点,好歹挡一挡臭味,再去开车。
“我觉得,我的嗅觉已经被熏到麻木了,闻着都没觉得有多臭了。”
江晓原坐在车上,眼神呆滞,表情木然。
“行了,别抱怨了。”
柳弈摘掉手套,怜爱地摸了摸自己这位备受煎熬的弟子,心中默默感叹,这娃儿还是太年轻了,“等你回去将他们拼好了,就什么都习惯了。”
“呕!”
江晓原干呕一声,差点就要吐了,“老板,求你别说了!”
柳弈倒没有继续欺负他,只弯起双眼笑了笑,收回了自己的手。
侧边印着法研所名称的白色箱型车,安静地行驶在黎明前空旷的街道上。
江晓原乖乖地坐了一会儿,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瞥向那两只鼓鼓囊囊的散发着异臭的麻布袋子,感觉它们的存在感爆棚,根本让人无法忽视。
“老板啊……”
他闷闷地说道:“你觉得,那里面……到底装了多少个人啊?”
柳弈转头看向江晓原——小伙儿脸色苍白,神情委顿,仿佛一只蔫了吧唧的鹌鹑,刚刚被一场暴雨狠狠地□□完,弱小、可怜又无助。
“你这个问题,倒让我想起三十多年前发生在雾都的一桩连环杀人案了。”
他说道。
江晓原强打精神:“哦?什么案子?开膛手杰克吗?”
“说到雾都的连环杀人案,你就只能想到开膛手杰克吗?”
柳弈摇了摇头,心想我这徒弟还真是愁人啊,难道他平常就不会多看些经典的重大刑事案件资料吗,怎么知识面就这么窄呢?
“凶手名叫丹尼斯.尼尔斯,是个退役军人,后来当了个普普通通的公务员,但性格却出奇的冷血凶残,从他三十二岁起,仅仅五年左右的时间,就已经残杀和分尸了十多名男性受害者。”
他解释道:“警方逮捕凶手的时候,从他的衣柜里搜出了两个尸袋。”
柳弈说着,指了指他们车上的两个编织袋,“因为那两个袋子都塞得满满当当的缘故,所以当时警察就在想,如果装的是人,那么受害者的体形应该相当高大魁梧。”
江晓原听得很认真,同车的其他法医,还有开车的司机也竖起了耳朵,很想知道之后的发展。
“于是,警察就问丹尼斯:‘里面装了几具尸体?一具还是两具?’”
说到这里,柳弈顿了顿,眼见大家的胃口都被吊起来以后,他才继续说道:
“丹尼斯回答:‘都不是,我想应该是十五或者十六具吧。’”
“嘶!”
车里响起了复数的抽气声。
因为数量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以至于所有人听到这个答案之后,都不由自主地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然后他们又“唰”一下扭头,整整齐齐地将目光投注到车厢中的两个编织袋上,仿佛里面也装了十多具尸体一般。
“当然,后来证明,‘十五’这个数量,只是他杀过的人的总数。”
柳弈伸手拍了拍江晓原的肩膀,示意自家徒弟不必感到慌张,“当时警方从丹尼斯的公寓里搜出来的尸袋,只装了三个受害人的尸体残骸而已。”
他抬手指了指两只编织袋。
“至于我们这边,因为不知道袋子里的尸块是否完整,所以不好判断到底有多少个人,等会儿要回去拼的时候,搞不好难度会很大,一定要注意个体特征识别才行。”
“哎,可惜凶手已经死了,连问问他到底有几个都不行。”
江晓原瘪瘪嘴,低声嘟囔道:“不然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也好啊……”
他想了想,又问道:“刚才市局的警官们好像说过,这些受害人很可能是失踪的一家子,对吧?”
有个法医回答,“对,听说是一家五口来着,其中还有一个老人和两个孩子呢!”
江晓原脸上的表情更愁苦了,“就这两个袋子的体积,搞不好真的能塞五个人吧……”
他喃喃自语道:“这是多么深仇大恨,要连人家老小都不放过,全部来个灭门分尸啊!”
“是啊。”
柳弈低声应了一句,然后将目光移向窗外,透过反光膜,看向长街尽头渐渐泛起的一丝鱼肚白。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有种不太踏实的感觉。
“……宋珽真的是因为已经报完仇了,才会那么干脆地选择自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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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当时安平东表现得很冷静,但其实他的右脚被子弹射中,子弹还嵌进了关节里,造成严重的粉碎性骨折,不仅需要更手术修复,术后的休养和复健时间也肯定不会短。
市局刑警队的警察们得知这个结果之后,所有人的脸色都显得很不好看,刑警队大队长沈遵更是气得直接砸了一个马克杯。
就算经过复健,安平东的伤势也很可能没法恢复到以前的最佳状态,说不好就要从此从一线退下,转任文职工作了。
安平东经验丰富又能力出众,还是一队的队长,他要是不能继续胜任现在的岗位……沈遵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疼,好像连隐隐有谢顶征兆的发际线,都在一夜之间后移了半公分。
“查到了吗?凶手的枪是哪里来的?”
沈遵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地方撒,只能烦躁地追问案情的进展。
虽然凶手已经自杀,但一口气灭门了两个家庭的重大刑事案件,可不能就此结案。
凶手宋珽当年逃到米帝之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在那边搞到了一个正当身份。
他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名叫“Gary Miller”的花旗国三代华裔,这几年以进出口商贸的名义,频繁出入境,在米洲与华国间多次往返。
宋珽最近一次入境,是在六个月以前。回国以后,他就没有长时间离开过鑫海市,一直租住在失踪的马云生一家附近。
并且,宋珽还在孙明志出狱以后,用□□应聘进入某个外卖平台,专挑孙明志落脚的妹妹孙婉丽家附近的单子来接,借这个机会,把孙家宅子及周边地形路况摸了个一清二楚。
科学岛上那间用来□□、杀人、分尸和藏尸的小厂房,也是宋珽用□□租下的,而且他还在行凶前,用短路的方法烧坏了厂房附近的一个摄像头,以免被监控拍到自己出入厂房的录像。
宋珽的反侦察意识很强,行事又很谨慎,在最近回国的六个月里,一直很注意没有留下太多可供追查的线索,无论是租房子、租厂房还是应聘外送员,他用的都是假的证件和用与假证配套的信用卡。
如果不是戚山雨发现了失踪的马云生一家与当年那桩金铺抢劫杀人案之间的联系,再顺藤摸瓜,从他们家丢失的小货车一路追查到科学岛上那间不起眼的小厂房,警方恐怕很难在火灾发生后的第四天深夜,就找到来不及逃跑的宋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