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罪者
“喝一点。”
柳弈笑着点了点林郁清还肿起一块的侧颊,“能让你‘这儿’舒服些。”
林郁清呆呆地看着柳弈笑得弯弯的眉眼,缓缓地点了点头,“嗯。”
说完以后,他就抱着那一大马克杯足足500毫升的无糖柠檬茶,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林郁清其实隐隐有了预感,看戚山雨对这套房子如此熟悉,简直就当成是自己家一样,想来他和柳弈的关系,怕是不仅仅只是单纯的“室友”那么简单……
虽然明白,但他又觉得很不甘心。
……山雨他难道不是个直男吗?为什么就跟柳法医同居了呢?
……他们俩如果真是恋人的话,那我不就没希望了吗?
……
就在林郁清还在混乱地琢磨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戚山雨已经做好晚饭,端到了餐桌上。
考虑到家里的客人还在被龋齿折腾得欲仙欲死,连啃个排骨都能疼到挠桌板,戚山雨很贴心地做了一顿不怎么需要用到牙齿的荠菜小云吞。
薄到透明的云吞皮里包着一团直径不到两厘米的荠菜肉末馅儿,煮熟了以后,像一只只散着裙摆的小元宝似地浮在清汤上,吃到嘴里,不用怎么咀嚼就能咽下去,实在是很方便牙疼病人食用的东西。
林郁清用调羹舀起一个小云吞,囫囵塞进嘴里,立刻被烫得“嘶嘶”地猛抽气。
然而即便被馅料里的汤汁烫得舌尖发麻,他也依然没舍得将云吞吐出来,一边两眼泛泪,一边梗着脖子咽下去,然后又去舀碗里的下一只云吞。
“慢点、慢点。”
柳弈体贴地递过去一罐无糖冰茶,让他喝一口缓缓。
喝完冷饮以后,林郁清觉得刚刚做过根管预处理的牙根好歹好受了一些。
但不知为什么,虽然折磨了他好多天的牙疼缓解了许多,可他的心头半点没觉得轻松,反而有一种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连眼眶也开始发热。
接着柳弈和戚山雨就看到小林同志莫名其妙地开始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往嘴里猛塞小云吞,吃得唏里呼噜,好像根本不用咀嚼的就直往下咽。
一碗云吞吃完,他又一言不发地再添了一碗,然后再次用风卷残云般的速度,将碗中的食物连带汤汁全都一扫而光了。
吃完以后,小林警官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鼻涕和嘴边的油渍,抬起一张脏兮兮的脸蛋,问道:“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柳弈看他这样子实在有点惨,连忙给他指了洗手间的方向。
林郁清毫不犹豫地一头冲进了洗手间里。
柳弈他们家的洗手间收拾得很干净,连墙砖都擦拭得闪闪发光。
林郁清匆匆用水洗了把脸,好歹止住了眼泪。
但他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到自己两眼又红又肿,鼻头湿润,头发凌乱,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只觉得喉头发苦,心中的酸涩更浓,不知道自己等会儿到底应该如何去面对外面的那个两人了。
于是他坐在抽水马桶盖子上,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思考人生。
林郁清觉得自己应该想了很多,但其实他的大脑这会儿已经因为在太短时间里面,接触到了太过庞大的信息量,而直接宕机了。
所以他只是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默默地、默默地看了很久。
连日来睡眠不足的疲劳,连带情绪大起大落的虚脱感,好像一层薄纱一样将他笼罩起来,层层包裹。
他的眼皮渐渐地越垂越低,最后竟然背靠水箱,脑袋抵在毛巾架上,直接睡死了过去。
同一时间,外头的柳弈和戚山雨,等了足有十五分钟,依然没见林郁清出来,实在忍不住,双双站起,过去查看。
他们发现洗手间的门只是虚掩着,没有关紧。
从一指宽的门缝里,两人看到小林警官正坐在马桶盖上,也不知是晕了还是睡了,闭着眼睛人事不省。
柳弈生怕林郁清有个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食物过敏之类的毛病,吃一顿小云吞都能吃出岔子来,立刻跑过去,伸手将他的脸抬起,仔细查看,发现对方脸色红润、呼吸平稳、脉搏有力,皮肤上也没有冒出什么风团或者疹子来,看样子单纯只是累得睡着了,才松了一口气。
林郁清被人掐着下巴摆弄,也没醒过来,只是眉心皱起,哼哼两声,又砸吧砸吧嘴,再次睡死了过去。
柳弈无奈地摇了摇头,建议道:“先把人搬到沙发上去吧。”
戚山雨说了声好。
两人一左一右将林郁清架了起来,弄到了客厅沙发的贵妃榻上,还生怕人给冻病了,帮他盖了条毛毯。
做完这一切之后,柳弈和戚山雨两人回到餐桌上,拿出今天下午他们在X大附院找到的资料,开始仔细研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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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有位读者小天使在评论里提醒得很对很对很对,吃消炎药后还喝酒是很错误的示范!作者考虑不周了!
我把这一段生病了还喝酒的相关描写全部重写啦,请大家原谅我~~~
第195章 11.the skeleton key-08
“这样, 就有四个人了。”
柳弈拿起笔,在摊开的一张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 “张寓”。
他是一个67岁的老人, 在城南开了一家大型超商。
张寓在去年十月上旬,在自家经营的超商的冷库里自杀,并在遗书上留下“寒冰地狱”这一个关键词。
然而老人的二子却为了拿到老父的保险金, 把冻死在冷库里的父亲抱回经理办公室,待到尸体解冻之后,把现场伪装成因病猝死的样子。
但死者的大儿子坚决认为自家老父的死因有可疑,于是委托法研所进行尸检,这才让柳弈第一次注意到了那一系列与“地狱”有关的奇异的自杀案。
死者张寓沉迷赌博多年, 但他本人对自己也算还有些自知之明,一直有想要戒赌的愿望, 但他的意志很不坚定, 每次都是戒了没两个月,就又忍不住飞到马交市去,继续在牌桌上一掷千金。
于是,在大约四年前, 张寓有一回在赌场里输了足有六位数,回家以后,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戒赌, 为此还到X大附院看医生,想要从心理医生处寻求帮助。
而张寓当时遇到的医生,正是嬴川。
大约是老人家觉得这么一把年纪还沉迷赌博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所以四年前张寓到X大附院心理科求医的时候,用的是一个叫做“黄大兴”的假名。
今天下午,在一开始时,柳弈他们并没有在门诊系统里查到“张寓”这个人。
不过张寓虽然没用真实姓名求医,但他填的手机号码确实是他自己的。
林郁清林警官用手机号作为关键词搜了搜,还是顺利地找到了与之匹配的患者,再打开门诊病历仔细看了看内容,然后他们断定,这个名叫“黄大兴”的人,就是张寓本人。
根据四年前的门诊病历记录,当时嬴川并没有给张寓诊断任何一种精神类疾病,更没有给他开药,而张寓也只到X大附院看了两次诊,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按理说,嬴川和张寓的交集也就仅仅止于此,好像就此再无半分瓜葛一般。
然而,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甚至连第四次也能称为“巧合”的话,那真是骗鬼都不行了。
“现在,我们已经能确定,这三桩自杀案的死者,都曾经跟嬴川有过接触。”
柳弈一边说,一边在“张寓”的名字后面补上备注——“四年前曾于嬴处求诊”这一行字。
他的字写得龙飞凤舞,字形虽然装得很漂亮,但若是让不习惯了他字迹的人来看,简直就跟天书似的,很难分辨出他写的究竟是什么。
“‘寒冰地狱’的张寓,还有‘血池地狱’的冉安宁,都曾经在嬴川那儿看过病。”
柳弈一边说,一边在两人的名字下打了个下标。
“而‘刀山地狱’的肖斌,则很可能是在网上的医疗论坛求诊时,跟假冒‘今令秋’身份的嬴川相识。”
他说着,抬头看向自家小戚警官。
“其实,我觉得,我们还应该往前翻一翻全国各地这几年来的自杀案,看还有没有类似的猎奇自杀……”
戚山雨皱起眉,“你的意思是,很可能还不止这三桩?”
“我只是觉得,有这个可能性而已。”
柳弈耸了耸肩,“就凭嬴川那病态的控制欲和犯罪欲,不管他还做过什么,我都不会觉得奇怪的。”
戚山雨轻轻地点了点头。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没有证据。”
他将桌上的资料整理好,重新装回到文件袋里,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明明已经发现了嬴川这么多的疑点,但偏偏没有任何决定性的证据……”
现在柳弈和戚山雨已经找到了嬴川起码和三桩自杀案的当事人认识的线索,也在最近两件跟“导师”有关的杀人案里,发现了嬴川的影子。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却没有任何一点能够证明,嬴川就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导师”,并且确确实实参与到了案件之中。
不过现在纠结也无用,柳弈干脆换了个问题,“之前谭夫人跟我们说的,他妹妹那事……你怎么看?”
他指的是谭夫人告诉他们,嬴川的妹妹精神失常,住到了精神病院里,而且女孩儿曾经跟其他人提起,自己曾经看到她的哥哥杀人了的事情。
“精神病学方面的问题,你比我懂得多。”
戚山雨侧头看向柳弈,“你觉得,他妹妹说的是事实的可能性有多大?”
柳弈诚实地摇了摇头,“没看到病人以前,不太好判断。”
“既然如此。”
戚山雨想了想,“这么看来,我们很有必要去查一查嬴川的家庭情况了。”
“对。”
柳弈表示同意,“而且他的妹妹,我们也还是要见一见的……”
…… ……
……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沙发那边忽然传来了几声断断续续的闷哼。
柳弈和戚山雨回头,发现原来是刚才直接在洗手间里睡着了的小林警官,似乎终于醒过来了。
“唔、唔唔……”
林郁清看样子还没有彻底清醒,晕晕沉沉地翻了一个身,径直从贵妃榻上扑了下来,但又奇迹般地手脚并用稳住了自己,有些狼狈地扶着沙发趴跪在了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