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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圆玉硬/寝妓

作者:沉默是金 时间:2020-11-06 17:44:40 标签:破镜重圆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周肃正:“……”
  本寺接受同修挂单,也收留俗人在此避世,但却是有偿的:每天两顿饭,有电,上下铺,一天十五块钱。这比住旅店便宜多了,四人决定当晚就在这里住下。
  可是,没有晚饭吃,寺庙里的规矩是过午不食。但见这四人实在饿得难受,青年沙弥就放他们进了大雄宝殿,让他们在那些供品里自己挑,丁嘉拿了一个苹果,拿了一提旺旺雪饼。可是年轻人血气方刚,这些零食哪里够,青年沙弥又只得给四人寻了几个冷馒头、蒸玉米、藤上摘了几条嫩黄瓜,一瓶黄豆酱,才将他们打发了。
  那一夜,众人都没睡好;山里夜气降临后十分凉爽,不需要电扇,反而还要盖上薄被子;最要命的是山上草木繁茂,蚊虫蚂蚁十分厉害,那蚊子个头极大,腿脚上带花纹,看着就毒;而为了不伤生害命,和尚们都不点蚊香,以身血饲蚊虫,伟大而悲悯。周肃正苦不堪言,在床上静坐了一夜,到了次日天明,才在床上虚卧了一会。
  宿舍依山而建,他们住的是二楼。清晨八点多钟,丁嘉正坐在一块被风吹得很干净的石头上和一个老和尚说话,丁嘉说着什么,老和尚听得很认真,连连点头。
  丁嘉说:“七里香就很好啊,它是芸香科的,叶子形状和豌豆一样。芸香科的植物都有香味,既可以种在外面的土里,又可以种在花盆中,放在房间里的书桌上,驱蚊效果很不错。”
  老和尚连连点头,并提笔在一张纸上记了下来。丁嘉又说:“猪笼草也好用,蚊子一靠近它的瓶口,就被吃掉了,而且花和叶片上都有黏性,蚊子一过来就被粘住了,然后就变成了养分和花肥。”
  老和尚摇摇头,说:“这个不好,不好。还有别的吗?”
  丁嘉说:“有呀,薰衣草!把它的花风干之后,做成香囊,能防跳蚤咬,还能当樟脑丸用。”
  老和尚说:“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以驱赶替代杀戮,好得很,好得很!”说着,又在纸上上记录了下来。
  丁嘉接着说:“夜来香也行,驱蚊效果也很好,但这种香味太浓,有心脏病、高血压的人闻了受不了,只能种在外面,不能养在屋里头。”
  老和尚想了想,点点头,又记了下来。
  丁嘉继续滔滔不绝:“天竺葵是最好的,开花的时候很漂亮啊,而且温度越高,它越香,驱蚊效果就越好。它开花最浓密的日子,正好是蚊虫最多的日子,蚊子被它克的死死的!”
  老和尚一边记一边连连赞叹:“大学生就是有文化,你是学园艺的?”
  丁嘉说:“我不是这个专业啦,只是……只是家里有个人,他是个曹丕,很怕蚊子,所以我就查了资料,记在心里。等将来我有本事了,定不让蚊子再咬他一口。”
  丁嘉说这话的时候,口吻恢弘,眼睛亮晶晶的,风吹过他洁白无瑕的面庞,黑漆漆的头发在和煦的日头下闪着光,仿佛他真有君临天下的那一天。
  丁嘉回到宿舍,发现寝室长已经起来了。周肃正见他进来,便站了起来,不疾不徐地向他走了过来,丁嘉见面前越来越暗,不由后退一步,背抵在墙壁上,再无退路。而周肃正只手撑住了丁嘉身后的墙壁,低声问:“曹丕为什么怕蚊子?”
  以墙壁为凭,周肃正只手便将丁嘉逼入了死地,陷落在他的臂弯中。两人贴得很近,几乎面颊相触,周肃正说话的热气也喷在丁嘉身上,丁嘉心跳得飞快,面颊火烧,寝室长偷听他讲话……这样很不光明正大呀……
  周肃正见他不回答,居高临下盯着他,又将问题重复了一次:“曹丕为什么怕蚊子,嗯?”
  丁嘉头晕目眩,突然觉得热得要命,嗫嚅道:“因为他是喂蚊帝……”
  丁嘉话未落音,周肃正就一低头亲了过来,这个吻和以往都不同,啃咬一般,十分疯狂,几乎要吃人。这个的份量令丁嘉心中害怕,但背后是墙,被笼罩在寝室长胳膊之下又跑不掉,左躲右闪。好半天,周肃正喘着气站直了身体,低声问:“怎么了?”
  丁嘉慌慌张地脱离了他手臂的禁锢,指了指外面的和尚。做人要厚道,不能在和尚面前吃肉bia嘴,也不能在和尚面前亲嘴。
  周肃正一愣,又笑了笑,手指抚上丁嘉略红肿的嘴唇,说:“你说得对。”
  这个时候早过了饭点,寺庙里早上五点就开饭,僧多粥少,周肃正对吃的并无所谓。然而桌上放着一个搪瓷碗,里面有两个碱面大馒头,一包榨菜,还有一碗浓稠的稀饭,小心翼翼用一个大瓷盆盖好。像这样扣东西的习惯,301寝只有一个人有。
  丁嘉红着脸说:“你自己慢慢吃,我,我要去找云烟啦。”说着,便一道胖烟,慌慌张张,不见了。


第63章
  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宗就说过,山溪水的涨落,一如人心的反复。枯水季节的山溪十分消瘦,盈盈一握,可一夜暴雨,便丰满了起来,晶莹踊跃,仿佛一汪有了生命的银子,看得人的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四人来通山之前,九宫山便下了一场大雨,山溪水哗啦啦的,奋然前涌,一脸着急忙慌的模样。溪涧堆满了大小各异的卵形石头,仿佛侏罗纪时代的巨蛋。最大的那粒有一人多高,石头阳面惨白,风吹雨洗十分干净,阴面暗青,长满了一指多长的苔藓,随手一扯就能揪下完整的一大片。云烟坐在石头上,面朝溪水,一动不动,仿佛参禅一般。
  丁嘉心里一紧,加速冲过去,从背后一把抱住云烟,然后大声呼叫:“陈雄——陈雄——快来呀,云烟在这里——”
  云烟被吓了一跳,左支右拙,死命挣扎,一胖一瘦的两人双双从石上坠下。丁嘉早已从陈雄那处听说了陶妈的劣迹,现在陶妈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云烟若要博取众人的同情,又怎能认输?可是此地人迹罕至,纵然他真有个三长两短,云家人也未必能知晓、自责。所以死一死不是不可以,但选在这里就不明智了。
  云烟气得要揍丁嘉,被这样猜测,备受侮辱。可是,刚刚两人厮打一番后,云烟发现了一件更令人沮丧的事——他真的打不过丁嘉。妈的。
  在丁嘉面前,云烟向来说一不二,纵然他浑身是口,也不想对丁嘉解释。说再多也没用,丁嘉的脑子里有一个独特的翻译器,最后他所get的意思,总是与原始发布者不在一个频道上——当然,这个翻译器每个人脑子里都有,偏差总是存在,但丁嘉的这个误差,让云烟格外恼火。
  走之前,云烟没撂下“有我没她、有她没我”的狠话让云家为难。陶妈是个要强的老太太,然而她丈夫很早就和别的女人跑了,儿子抽喝嫖赌、女儿愚蠢泼辣,她满腔的母爱不想放置在这样的儿女身上,便移情到了云中鹏夫妇身上。人前人后,她都以云家利益为一切言行的出发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当年云慧发高烧,又遇上了全城停电,生命垂危,陶妈一个矮小瘦弱的老太太,独自将云慧背出了十里地去找医生。生活上,她把持了厨房话语权,云家的吃喝,她乾纲独断;再后来,她越界插入了云家的血情之中,曾与云慧的亲祖母暗自较劲,比拼影响力,好在她能熬,云家祖母撒手西去后,她就成了西太后。云慧母女三人谦和懦弱,家中古井无波,可日子太清闲,不能体现她对云家的一片忠诚;云烟的出现,满足了陶妈对敌人的一切遐想,她翎羽抖擞,像一只护巢的老母鸡,无数次寻衅滋事,发起冲锋,迫使云烟现出原形,好让被蒙蔽双眼的云家三母女看清这只狼崽子的真面目!
  陶妈这只老可怜虫,只能靠被动剥削他人的感情为生;而在拉虎皮当大旗方面,嘉嘉就十分聪明了。他一边美滋滋地亲着周肃正,一边兴冲冲跑来这边向云烟汇报战果,既收获了爱情,又挽回了友情,一举两得。云烟愤愤地想,说不定嘉嘉就是很喜欢周肃正,但脸皮薄,便打着向云烟汇报的旗帜来正大光明搞不良行为。
  这么一想,云烟觉得自己多次被丁嘉利用,嘴都要气歪了。
  而现在的丁嘉,兴高采烈,开心地冒泡,在寺里的时候,他每个菩萨都要拜,释尊、观音、大势至、文殊、普贤、米勒、药师佛、地藏这些有名望的自不消说,十八罗汉也个个有份,连门口的四大天王也没放过,口中呢呢喃喃,不知说些什么,还独自一人傻笑。问他笑啥,他也不讲。儿大不由爹。云烟很烦。
  这里的山泉清澈,种出的瓜果十分甜脆,陈雄经常去摘七八条黄瓜,在溪边洗了,蘸着从厨房里拿的一罐豆瓣酱吃得不亦乐乎。这山上明明什么都没有,无网无信号,十分枯寂,四个人却并不觉得无聊。
  丁嘉发现,寝室长总是在和那个爱笑的老和尚说话,一说就是一整个上午,一整个下午。有时候老和尚也会讲过往,另外三人也会去听,话一起头,说者安详,听者静穆,整座寺庙仿佛一艘漂浮在宇宙中的船,船上的客人都迷失在那些古老的故事中。
  山上的天气已经凉了,山下的暑气也在节节退散,很快这个夏天就要过去了。说来奇怪,夏天将尽,人们会心生惆怅,连暑意的荼毒也值得怀念起来。夏天是个重要的季节,是人心中的一个关隘;许多人与自己打赌,以夏为期。这大概是因为,一年之中的夏季一如人类最鼎盛的青春年华,过了夏天,那件事未成,总不免沮丧,生出些萧瑟之意。秋天的萧瑟,正是从人的心底走出来的。
  夏天过完的时候,人们总是满心遗憾,揣着自己未竞的心思,走进了秋天。
  暑假即将结束,他们也将北上。当初南下的目的,现在看起来似乎不那么重要了,但周、陈、云三人即便在寺庙呆了那么久,也并未洗去一身的戾气,反倒坚定了心中的因果报应。


第64章
  云烟有个表弟,开学了要升四年级,听说十年没见的哥哥回来了,便整日过来看热闹,睁着眼,张着嘴,东张西望,哪怕那些大学生并不搭理他,他也在一旁看着,听着,呆着,十分好奇。
  然而突然间,这孩子不来了。云烟随口一问,舅母含着眼泪说,小光不舒服,每天在家茶饭不思,嚎啕怅然,浑身不爽;去医院问诊,却检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以为是在农历七月冲撞了某一位,遂请巫婆来烧纸问卜,也不见起色。长久下去,只怕是不行了。
  四个有经验的学生一听,嗤之以鼻,这他妈哪是得病,分明是怕开学。不仅如此,此孩的暑假作业还没开张,四十几篇日记一字未写,每天在家呜咽,绝食,装病,十分可怜。
  丁嘉这人乐善好施,当下就去帮那孩子写作业,一边写一边苦口婆心教育他,以后不能再临时抱佛脚了。那孩子含泪点头不迭,云烟哥哥只是表哥,丁嘉哥哥才是亲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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