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北下南
“同学,同学。”这声音像是催命符,一声接着一声,誓有不叫醒许轻舟就不罢休的趋势。
被吵得烦了,许轻舟眉眼皱的更深,眼睛轻轻抖动了些许,片刻后,慢慢睁开了眼,皱着眉,一脸睡意朦胧的光顾四周,随后被窗外的亮光刺的眼睛发疼。
他急忙抬手挡住这光线,揉了揉眼角泛出的泪花,缓冲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头朝声源处望去。
就瞧见,刚刚那姑娘已经拿好了自己东西,正站在自己面前,看到许轻舟望向她,顿时露出了一个笑容,笑意盈盈,眼中满是难以隐藏的喜悦之情。
这时,许才子才抽出时间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这一觉睡的昏天黑地,完全不明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子已经进站了,车上的旅客拿好自己的行李,开始一个接着一个有顺序的下车。
许轻舟醒时,他们这节车厢已经走的差不多了,空荡荡的就剩几个人。
虽说这姑娘手劲挺大,摇的自己脖子都还疼,但是人家却也是一片好心,出于礼貌,许轻舟还是站起身,对人点了点头,轻声道:“谢谢。”
听见许轻舟的声音,那姑娘更是乐的没边,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垂下头,温声细语的回了一句:“小事,小事。”
许才子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有过多交际,点到即止为好,因此又道了一句“谢谢”,这才开始将行李架的自己的东西拿下来。
他身形修长,伸长手臂那东西的样子也是极为好看,但是今日有些奇怪,许轻舟才刚转过身,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咔嚓”。
这动静有点像手机拍照时的声音,下意识回过身,就瞧见那姑娘举着个手机在自拍,虽说不明白这空荡荡的车厢有什么好看的,但是见人不是拍自己,便松了一口气,顿时将心里的疑惑抛开,继续将行李箱拿下来。
等收拾整理好,他对那姑娘点点头,算是道别,随即转身就打算下车,这时,一只在自拍那姑娘突然开口道:“对了同学,你手机刚刚一直在响,是不是你家人给你打电话啊。”
“谢谢你提醒啊,再见。”
话音一落,便推着行李箱大步朝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通话记录看了看,的确有好几同未接电话,其中他爸他妈他爷爷各打了一通,剩下的十多通,算是顾大神一个人贡献的。
看着屏幕上那个“Y”许轻舟下意识的扬了扬唇,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回了一个电话过去。
电话才响起三声,就被接通了。
许轻舟带着笑意开口:“顾尧,你疯了吗,给我打这么多电话,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被骗,睡着了,真的,不骗你,不想,我忙着呢,干嘛要想你……”
他声音不大,但是奈何车厢里人不多,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传到了那姑娘的耳朵里,她看着许轻舟的背影,若有所思,感觉自己好像,意外之中,明白了什么。
许才子还未察觉到异常,依旧和顾尧打着电话。
顾大神担心堵车,打算提前去机场,因此,去机场的路上,给自家男朋友打了好几个电话,一个都没打通。
作为法律系的传奇人物,最为熟悉的就是各种案件,又响起许轻舟是第一次坐高铁,顿时慌了,生怕他出点事,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的打。
连续打了十多个,自家男朋友才接通,他一张嘴就噼啦啪啦说了一堆,见许轻舟没事,便松了一口气,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到了啊。”
许轻舟站在出口,抬头看了一眼写着C市北站标志的建筑,这时候天色开始有点暗了下来,有一些店铺已经打开了灯光,周遭都是小贩吆喝声,带着自己熟悉的乡音。
即使好几个月没有回来了,但是对家乡的熟悉仍在,夜晚的空气很冷,许轻舟将手机换到右手,把左手放到嘴边呼了一口气,接着揣到兜里,轻声的说:“嗯,刚到。”
听到电话传来的吸气声,顾尧没说话,只是退出了通话界面,打开了天气气候的app,找到了C市的天气一看,顿时不爽了,“你们那儿怎么这么冷啊!”
两人的相处越发默契,许轻舟仅靠这句话就知道顾尧做了什么,弯了弯眉眼,笑道:“还好吧,肯定比你家那边冷很多。”
顾尧点点头,很是认同这句话,随后想了想,又张口说道:“没事,大不了,我以后带你来这边过年,保证舒服。”
许轻舟懒得搭理他,只是笑着说:“滚一边去。”
顾大神在电话里哈哈大笑着,那笑声夹杂着电流声,活像个千年老妖怪的声音。
“啧,难听,别笑了,”许轻舟在出口那儿四处张望,在路边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子,以及站在车旁对他挥手的一对男女,随即开口打断,“不和你说了,我看见我爸的车了,过去了啊。”
“嗯,你去吧。”
“你晚上到了记得黑我发个消息啊!”
“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许轻舟这才把电话挂了,接着把手机揣进兜里,大步朝那边走去。
刚一走进,范文苑和许慎行就迎了上来,后者拿过许轻舟手里的行李箱,直接放在后备箱。
前者则是泪眼婆娑的摸着许轻舟,一脸的心疼想念:“儿子,你是不是又瘦了啊,都说了,注意身体,注意身体,你怎么不听呢。”
天下母亲都是一个样,永远担心自己孩子,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
许轻舟自然知道范女士这是疼他,脸上带着笑意,将老妈在自己伸手又捏走拍的手拿了下来,握在手中,语气带笑的说:“没瘦,真没瘦,不信回去称一称,”
“你每次回家,你妈都觉得你瘦了,”许慎行放好行李,走了过来,也说了一句。
“老许,你不疼儿子就算了,我疼儿子你还有意见啊?”
“你那是疼吗,你那是幻觉,你们语文组的就不能讲究点实际吗,儿子明明就没瘦。”
“实际,我们怎么不叫实际了,哦,你是不是因为期末我们班平均分比你们班高,心有不服啊,呵,男人的气量。”
“范老师,说话凭良心啊,我不服,笑话,我有什么不服的!”
“你这样就是不服。”
“我没有。”
“儿子,你看看你爸,输就输了吗,我又没瞧不起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儿子,咱们大老爷们的,不和你妈这种人计较。”
许轻舟夹在中间,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悠,感觉很是头疼,甚是担心他俩这样,又要争辩出一个所以然,很是心累的抚了抚额头,“那啥,有点冷,咱们还回家不?”
这话一出,两位人民教师这才想起此行的主要目的,只能中场休息,等下次再战。
三人一一坐进车里,许轻舟和自家老妈坐在后座,将她的双手紧紧捂在手里。
C市的天气比黔州还要冷上几分,自家两位老师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了,手都冻的僵硬了,许轻舟帮范老师捂着手,好半天才把上面的寒意驱散,很是心疼,嘴上不悦道:“你们怎么不在车里等呢,外面多冷啊。”
范文苑将双手从许轻舟掌心中抽出来,将他的衣服拉链往上拉严实了,紧接着,又把许轻舟脖子上的围巾围好,确定不露空隙后,才笑着说:“这不,人太多了,怕你不好找我们。”
“我自己打个车回去就行了的,你俩非得来。”
“那哪行,我都好几个月没见到我儿子了。”
许慎行听见她娘俩的对话,微微测了侧头,也笑着说:“你爷爷本来也要来的,这天太冷了,我们没让。”
“幸好没让他来,”许轻舟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要不然爷爷又得感冒了。”
“对了,”范文苑突然想到了什么,好奇问,“打你电话怎么一直没人接啊?”
“睡着了,有点困,就没听到。”
范文苑点点头,随后又继续问道:“你刚刚在出口那儿,和谁打电话呢,是不是和女朋友,笑的那么开心。”
许轻舟觉得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模棱两可的回答:“不是,就我朋友。”
“朋友?”范老师知道自己儿子脾性,一般朋友是不会让他笑的这么开心的,仍不死心,追问道,“男的女的?”
“男的,男的。”
“哦,男的啊。”听到这个回答,她才终于死心,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
好几个月没见,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范文苑不停的和自己儿子说着话,没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许家的房子买在一个商业楼盘区,房屋布局构造合理,交通方便,基础设施完善,距离市一中也近,方便许慎行他俩上班。
从电梯出来,直直往右转,就是许轻舟家,范文苑从兜里摸出钥匙,打开门,便是玄关处。
他家这房子买的早,当时的房价,远远没有现在这么高,因此夫妻二人一合计商量,就买了四室两厅的,本来三室就够了,但是想着家里来个客人什么的,多一间卧室,也会比较方便。
许轻舟好几个月没有回家了,家里的摆设依旧没变,范文苑打理的整整齐齐,井井有条,每一个细节都能看出屋里女主人的用心。
三人进到屋里,身上的寒气遇到屋里的温度,只一下就消散干净,身体开始逐渐变的暖和起来。
听见动静,最右边那间卧室门打开了,慢慢的,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待看到许轻舟时,严肃的面容一下松展开来,眉眼间满是慈祥喜悦道:“小舟回来了啊。”
许轻舟正在换鞋,闻言,几步上前,站在老人面前。也笑着说:“嗯,爷爷,我回来了。”
“累了吧。”
“还好,不算很累。”
许爷爷拍拍自家大孙子的肩膀,笑意未减。
他今年已是花甲,但是身子骨一直都是硬朗,许轻舟奶奶走的早,都是老人家一个人把许爸爸拉扯长大,真正是一把屎一把尿一碗饭。
许才子小时候,家里两位老师忙的不可开交,大多是跟着他爷爷,刚开始被抱在怀里,慢慢的,会走路了,就屁颠屁颠迈着小萝卜腿,奶声奶气的跟着许爷爷满屋子乱窜。
许爷爷是早一批的大学生,当时的大学生可比现在值钱多了,谁家出个大学生,那得是全村的骄傲,许爷爷也是争气,毕业了就在大学里教书,一直在工作,一一工作,就是好几十年。
等到退休了,依旧受人尊敬,成了当地一个文学大师,随便去到哪儿,都会有人尊称一句“许老”。
因此,许家真正算的上是书香世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