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北下南
车速很平缓,带动着外面的景物被抛在身后,迎面而来的风打在脸上,带着早晨的露水,有一种凉凉的湿润感。
天空比来时亮堂了许多,隐约能看清楚在灰蒙蒙背后的景色,春天时节,万物复苏,一眼望去,都是绿油油的一片生机。
这附近估计有河水,耳边都是哗啦啦的流水声,许轻舟动了动鼻子,空气中泥土夹杂着青草都湿润味道,格外清新好闻,让他胸腔里燥闷难受的感觉少了许多。
石子路有点颠簸,车轮碾过去,有一种忽上忽下的落差感,晃晃悠悠的,车里的人醒的太早,兴奋过了之后便感到了困意,都开始闭眼补觉,只能听到轻轻的呼吸声,以及顾尧和江凡谈话的声音,等到后面连这个声音也没来。
许轻舟收回在外面张望的视线,转头看了一眼车里,只见里面刚刚异常欢脱的众人,已经睡倒了一片,就连和顾尧聊的相见恨晚的江凡,这时候也闭上了眼睛。
他和林余靠在一块儿,两个少年,肩膀抵着肩膀,头靠着头,轻轻闭着的眼睛,没了那份故作成熟的稳重,他俩面容还带着一点学生的青涩稚嫩,现在这样更符合懵懂无知的青春年华。
许才子扫视了一圈,怕凉风吹进来打扰了他们休息,将玻璃窗缓缓往上摇了一些,只留出一个缝隙,随后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
顾尧本来正埋头玩手机,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看向闭目养神的许轻舟,笑道:“怎么样了,舒服点了吗,头还晕吗?”
许轻舟没睁眼,也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估摸不准这个摇头的意思,顾尧只是将身子往前坐了坐,让肩膀塌下来一些,接着轻轻扶着许轻舟的头,让他慢慢靠在自己肩膀处。
郭徳从后视镜里看到这群年轻人相亲相爱的样子,也是笑了笑,放低了声音说:“没事,很多人晕车的,一会儿上了草原,吹吹风,骑骑马,很快就好了。”
顾尧换了个姿势,让许轻舟靠的舒服了点,这才笑着回应郭徳的话,“郭叔,这还有多远啊。”
“得一半得路程了,前面都是上坡路,这条路有108个弯道,过了这108个弯道,也就差不多到草原了,你要困了也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吧,睡一觉,等会睁眼就到了。”
“没事,我一向觉少,我玩玩手机,”顾尧笑了笑,“郭叔我就不打扰你开车了啊。”
郭徳也跟着笑了笑,没说话。
车子慢慢行驶到了一个岔路口,郭徳小心翼翼的沿着右边那个坡道往上爬,这斜坡挺陡的,技术稍差的人,压根上不去,爬到一半就会熄火,就连郭徳这种老手都得十分小心,所以这地儿一直以来发生事故的频率都很高。
许轻舟是在一种身体左右摇摆的晃悠感胸醒来的,他睁开眼看了看四周,其他人都还没醒,于是他转过头看向窗外,不知道何时,车窗已经被关紧,连刚刚那细小的缝隙都没了。
车窗上都是寒气结成的白霜,覆盖了玻璃,遮挡住外面的景物,只有蒙蒙的一片白,他抬手用手掌随意抹去上面的白霜,这才看清楚外面。
这时候已经到了半山腰,外面雾气弥漫,丝丝缕缕的白雾在山林间缠绕,像是透明轻软的薄纱,为郁郁葱葱的树木,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越往高处,山上的天气越冷,吹来得风拍在车窗上,呼呼作响,甚至夹杂了雨水,直直刮在玻璃上,留下道道水痕。
许轻舟动了动睡的有点发僵的身体,感觉身上突然有个东西向下滑落,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件黑色的牛仔外套,愣愣的捏在手中,侧过头看向身旁。
顾尧脸上正带着笑意看着他,瞧见这一副呆愣愣的模样,笑意加深,语气也不由自主温柔了起来,“醒了,有没有那儿不舒服。”
“没有,精神多了。”
说着,一边把衣服递给顾尧,后者也没推让,接过衣服就直接披在了身上。
许轻舟揉了揉发酸都肩膀,这才问道:“我们到哪儿了,还有多久啊。”
顾尧轻轻替他按着另一边的肩膀,闻言轻声说:“在上山了,郭叔说还有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点了点头,许轻舟没在继续追问,而是拿出手机看了看,见上面的时间是6:40,过了一个多小时,难怪天色都已经全亮了起来。
他睡了一觉,头晕难受的感觉好了很多,也没了困意,就靠在椅背呵顾尧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慢慢的,其他人也开始醒了,车里一时之间又吵吵闹闹起来,睡醒的众人战斗力更强,看到窗外乌云密布,和山下简直就是两个人时节的样子,连连感叹。
一听到郭徳说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他们更是兴奋了,说话的声音也比刚刚大了几个度,字里行间满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说说笑笑好一会儿,郭徳开着车子又绕了几个大弯道,走上了直路,这才测了侧头笑眯眯的说:“你们收拾收拾啊,马上到了。”
不用他说,许轻舟他们已经把包背好,等着下车。
越接近草原,周围的车越多,大多是像郭徳他家这样的面包车,以及挂着xx旅行社标识的大客车,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郭徳找好了停车位,将车停稳后,回过头来,笑嘻嘻道:“好了好了,下车吧。”
得到同意,众人这才拉开车门,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
山上和山下的温度有着很大差别,明明在一个地区,却像是两个空间,让人有种一脚踏进异时空的感觉。
他们双脚刚落在地上,便看见狂风卷集着乌云,黑压压的天空在他们头顶,显得十分阴沉,一眼望去,与地面齐平,好似天塌了一般?
草原上的风呼呼的打在他们脸上,里面甚至夹杂着雨水和冰渣,和人体皮肤一接触,那份凉意刺入骨髓,从身体深处蔓延开来,冷的人瑟瑟发抖。
一行人没想到上面气温会如此之低,都穿的不多,被寒风一吹,各个打了好几个喷嚏,随后急忙忙从包里掏出外套披在身上。
现在已经入春,天气开始回暖,因此,他们带的外套也都是春夏的薄外套,没有一点绒毛,但是聊胜于无,虽说不保暖,但是好歹能挡住一点风,不至于冷成傻逼。
穿戴好,这才重新将背包收拾整理妥当,跟在郭徳身后样草原里走去。
停车场往右五百米处,就是草原的大门,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安阳大草原”,大门两旁放的两匹两人高的骏马雕像,栩栩如生,格外威风。
草原是是收费的,一个人50,门票不贵,主要是怕有的游客不爱护卫生,这才收取一点卫生管理费用和草皮维护。
郭徳和检票的工作人员看起来很熟,两人聊了好几句,郭徳递给他一把职工票,随后那人接过来数了数,又点了点人数,确定无误后就把一群人放进去了。
进到大门中,正对在中央的是草原分布图,每个板块划分有序,许轻舟仔细看了看,发现这草原的确不小,占地面积大概有20万余亩,和一般草原相比,算是比较大的。
郭徳带着他们一路向前,脚步没停没一会儿就上了一个高坡,这时候,四周已经开始出现小片小片的草原,但是比较分散,都没连一起,没有那种一望无际的壮阔。
就这样不停走了一会儿,一片辽阔无边的草原便出现在众人眼前,他们跟着郭徳小心翼翼的踏上草原,软软的泥土触感,和硬绷绷的石子路不同,像是踩在空中,没有一点实感。
最后到达的目的地,是一个位于草原边缘的高坡,上面用石板砌成了平坦的小广场,摆放了许多用于休息长木椅,四周严严实实的围上了栏杆。
这个平台地理位置很好,前面就是深不可测的峭壁,后面就是望不见边界的草原,前前后后,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景,各有各的美。
走了一路,身上的寒冷也被驱散,身体开始暖和起来,众人甚至一改刚刚瑟瑟发抖的模样,开始东看看,西瞧瞧,时不时还用手机拍几张照片。
草原的风景,的确不错,随便一张,都能拍出不同的感觉,或柔和,或壮阔。
就在这时,旁边旅游团的不知道是谁,突然冒出了一句话,吸引了平台上面所有人的目光,“太阳出来了。”
众人听见声音,纷纷转过头,看向前方。
远方的天边本来是灰蒙蒙的一片,这时开始印出了一点红光,这红光像火一般热烈,起初是一点,慢慢变大,变长,接着扩散开来,把四周的天空染上艳丽的色彩。
一点一点,缓缓而上,将半边的天空染红,这时,躲在山后的太阳,开始慢慢浮现众人眼前,随着它每一点的上升,地面山林接受到阳光照射的面积越大。
世间万物,从植物到鸟禽,从有生命的到没生命的,从生到死,都被这层神圣的光辉笼罩,像是发着光一般,充满了生机,一时之间,整个世界都从沉睡中缓缓苏醒。
日出而作,于日而起,标志着一天的开始。
后面青草悠悠,黑云压低,前面绿树成荫,阳光弥漫,以中央平台为界,整个草原被划分成了两个天地。
大自然的神奇,在这一刻得到了完美的诠释,像是白与黑的对立,光明和阴暗的存在,本应该矛盾,却于此刻得到统一。
这幅奇异的景色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迫使由内心深处滋生出一种名为崇拜的情绪,对天的崇拜,对地的赞美,对自然无比崇高的追求。
他们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机,用不同的方式记录下这一刻的美景。
阳光带着温度打在许轻舟的脸上,有点刺眼,却很温暖,他嘴角带着笑意,拿着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打算发给范老师他们看,眉目间满是认真。
顾尧侧过头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他微微偏了偏手机,对准许轻舟的侧脸,透过摄像头,他把这个让他喜欢到只要提起名字都会开心半天的人,看的更加清楚。
他甚至能感觉到许轻舟睫毛轻颤时的频率,像是在自己心口上抖动,激起柔情一片,满是一汪春水。
后者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看到顾尧对着自己的手机,也没气恼,反而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驱散了一切的阴霾和忧愁,将身后的阴暗乌云隔开,仿佛比缓缓升起的阳光还要温暖。
顾尧心脏突然加速跳动,急忙按下拍摄键,将这一副画面定格。
他看着手机里面许轻舟的笑容,也勾唇笑了笑。
我与你,也许遇到落日,却终会迎来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