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北下南
路谦没有许轻舟那么平静,听着他着声音,再瞧了瞧他苍白没有血色的嘴唇,面色还是忧心,“你嗓子不舒服就少说点话,快穿衣服,我带你去医院挂个号。”
随后没理会许轻舟,走会自己座位打算拿东西,想了想,抬头对着给许轻舟接热水的余免道:“余免,一会儿帮我们请个假,病假条等去了医院后来后再补。”
后者点了点头,继续从饮水机里接水。
许轻舟坐在椅子上没动,接过余免递过来的热水,对着滚烫的热水轻轻吹了好几下,被这热腾腾的水汽蒸了满脸,才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温热的清水顺着管道流到胃里,带起来阵阵暖意,喉咙里的那股刺痛感也少了几分。
他连着慢慢喝了好几口,说话的声音也比刚刚那样沙哑好了许多,“没事的,就感冒而已,我等会自己去医院就行了,又不是小孩子,还得要人陪,你去上课吧。”
路谦收东西的动作一顿,索性停了下来,把东西扔回去,转过身来,刚打算说什么,许轻舟又开口了。
“更何况大老爷们的,感个冒还得让兄弟陪着去医院,多掉价啊,又不是你女朋友,你还怕我掉了不成,我自己一会打个车就行了。”
这话一出,直接把路谦心里那些绮丽的想法给打了个粉碎,冷着张脸,僵着身体站在那儿不知道怎么才好。
余免左右瞧瞧,也明白自家兄弟这是老毛病又犯了,急忙走过去搂住人肩膀,笑嘻嘻的打圆场,“你们也别急,就感冒而已,才子这么大个人儿了,总不能连医院都去不了吧。”
说到这儿,他还特意回过头来询问了一声:“才子,你行吗?”
后者没说话,只是冲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余免又继续道:“他都说行了,你们也就别担心了,走走走上课去了,才子,你一会儿去医院小心一点,早点回来啊。”
许轻舟抱着水杯,轻轻“嗯”了一声。
见状,路谦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被余免半拉半拖带着出了寝室。
方祺站在许轻舟桌前,看了看他发白的脸色,还是不放心,担忧道:“你真的不要我们陪你去?我看你很难受啊,要不我还是和你一道去吧,万一你晕倒在半路咋办。”
许轻舟喝完了一水杯的热水,听见方祺的不放心,把被子放到桌上,朝他笑了笑,“没事,我一会儿出去打个车就行了,你去上课吧,别担心了。”
见劝不动许轻舟,方祺也只能皱着眉说:“那,我走了啊。”
“嗯。”
虽说许轻舟一直强调自己没事,但是方祺还是不放心,一步三回头,不停地提醒,“你要是不行你就说,我陪你去,别死要面子活受罪,知道不。”
许才子被他这样逗笑了,好声好气的哄着,“嗯嗯嗯,你快走吧,话真多。”
“啧,不识好歹,真走了啊,你自己注意点。”
等到方祺关门出去后,寝室里又陷入了寂静当中。
许轻舟盯着玻璃杯发了一会儿呆,突然之间不知道要先做什么,索性什么也不干,茫然的把自己放空。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
他突然感觉到喉咙有股瘙痒感,从深处传出来,下一秒喉咙突然发紧,被这突如其来的难受逼弯了腰,咳的撕心裂肺,捏着桌角的手发着青白。
咳嗽声在寝室里响起,恍然之间,许轻舟产生了自己差点把心肝脾肺咳出来的错觉,他感觉一股铁锈味在嘴里蔓延开,难受的紧,起身晃晃悠悠的去接了杯热水。
狠狠灌了一大杯温水后,才把嘴里那股味道压了下去。
外面隐约传来了上课的铃声,许轻舟皱眉感受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舒服,喉咙痛,肚子痛,头痛,哪儿哪儿都痛。
也懒得继续待在寝室,索性回到桌位换了身衣服,帽子口罩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浑身只露出一双眼睛。
随后把钥匙钱包这样东西一股脑全塞进兜里,关掉门走了出去。
正是上课期间,学校里就只有一些迟到了,慌慌张张飞奔的学生,除此之外,就是没课约着闺蜜或室友出去玩的。
许轻舟从五楼下来,用了很大的劲儿,平时看起来没多远的距离硬是让他走的气喘吁吁的。
外面出了一点太阳,不大,却很刺眼,天空阴沉沉的,显得闷热难受。
他才扶着墙壁站了一小会儿,身上就出了很多汗,顺着后背下淌,浸湿了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缘故,许轻舟感觉自己肚子更疼了,绞着肉疼,疼的他站立的双腿止不住打颤,嘴巴都发青了。
顾着面子,许轻舟也没让人帮忙,硬着头皮,扶着墙壁一点一点的挪动,想着快点到校门口,打到车去医院就好了。
下南本来面积就大,一般人都要走许久,更何况许轻舟现在这又虚又弱的样子,愣是走了许久才到图书馆那儿。
天上的太阳像个大火球,明晃晃的挂在头顶,许轻舟挑了条凉爽的小路,慢悠悠的走着。抬头瞥了一眼,又急忙忙收回视线。
戴着口罩的嘴巴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氧气流通过慢,他张大了嘴,用力的呼吸着。
喉咙里的刺痛感越发严重,鼻子也堵堵的,差点换不过气来,于是他抬手将口罩往下拨了拨,推在下巴处成一堆。
突然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让火辣辣的肺部得到了一丝缓解。
恰在这时,迎面走来了一人,只瞧了一眼,许轻舟就呆在了原地。
顾尧走过来时,看到许轻舟这样也很惊讶,立马加快了步伐,着急问道:“你怎么没上课?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舒服吗?”
许轻舟偏开头,感觉喉咙一紧,咽了咽口水,将想咳嗽的感觉强行压抑住,语气淡淡的回,“有点事,请假了,可能是被太阳热的。”
拒绝的动作太过于明显,顾尧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原地,愣了一会儿,又若无其事的收了回去,轻轻吐出了一个“哦”字,便没在说什么。
可能觉得,这样有点尴尬,许轻舟低头咳嗽了几声,想了想,找了个话题,“你怎么来下南的,找人吗?”
顾尧挠了挠头,没想好怎么回答。
自从两人那次通话后,自己就没敢继续在许轻舟面前瞎蹦哒,事后去向杨非去了经。
杨非听完前因后果,摸着下巴告诉顾尧:“许轻舟这人,来硬的不行,得慢慢的,细水长流,从内部击垮,他让你不打扰他,那就不去好了,果断时间再说。”
顾尧听完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许才子的确太表里不一了,除了让他自个儿明白心里的想法外,别人再怎么逼,那也是没用的。
因此电话没打,连面也没见,只是闲来没事发条消息过去,连续发了小半月了,许才子也没回过一次,顾尧心里慌了,潜意识就感觉自己被拉黑了。
但是,他有不敢打电话过去证实,担心听到电话里冰冷的机械声,只能继续自欺欺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一如既往的给许轻舟发消息。
本来都想好互相冷静冷静,许轻舟想通的时间,也让自己想明白,想清楚的,毕竟这谈恋爱可不是打官司,光用说的就行。
这里面蕴含着的学问可深,涉及的问题也多,顾尧觉得,他的的确确是需要多考虑考虑。
可是,想的挺好,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个回事。
就像他昨天和方祺他们吃完饭,听见方祺嘀咕了几句许才子最近心绪不宁,跟失恋了一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一下子来了精神,今天大清早的就把何忠的课给翘了,屁颠屁颠奔着下南来了。
本来是打着偶遇许轻舟的心思来的,但是当正主真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到不好意思了。
许轻舟这么一问,顾大神那堪比城墙的脸皮也有点受不住了,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紧张的舔了舔嘴唇,眼神四处乱晃,看到手上帮韩承家买的参考书,有了主意。
急忙抬手故意在许轻舟眼前晃了晃塑料袋,“帮韩承家买书,然后路过。”
许轻舟觉得这副画面有点眼熟,好像在记忆深处,顾尧也是提着几本书,在寝室楼下等着自己,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语气,似笑非笑的说:“买书路过。”
他停止住回忆,将双手插进外套兜里,压制住身体的不适,轻笑道:“那,你自己逛逛,我还有事儿呢。”
顾尧没拒绝,也学着许轻舟笑道:“好,我先走了,下次聊。”
“嗯,下次聊。”
话音一落,顾尧就提着书越过许轻舟,大步朝前走去。
许轻舟脸上笑容未减,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背对着着顾尧,等他离开。
随着两人间隔的距离越来越远,顾尧每走一步,他脸上的笑意就越少一分。
他眨了眨眼,下意识扭头过去,眼中只有顾尧的背影。
刺眼的阳光透过四周的树荫打在顾尧身上,好似将他分成零零点点的碎片,割裂至千块万块,仿佛只要一眨眼的功夫,就会“嘭!”一声,分散开来。
许轻舟直直的盯着,感冒带来全身酸痛的同时,还让他多愁善感起来,眼睛有点模糊,鼻子也泛着酸。
他把这一切都归在感冒的过错上。
渐行渐远,就像梦里得场景一般,顾尧背对着自己,仍自己怎么呼喊都没有回头,不管不顾,冷漠无情,和自己记忆中那个笑嘻嘻的判若两人。
太阳慢慢爬了上来,达到了最顶上,周围的空气变得越发闷热。
许轻舟从光晕中看着顾尧,心里突然慌乱起来,自己好似要被抛下,抛在什么也没有的空间。
他害怕,恐慌。
张嘴想叫住顾尧,一个音节刚出口,甚至还没来得及连成一个字,就被肚子传来的绞痛感打断了。
这个疼痛来的凶猛,没有一点准备,像是千万把小刀细细的在割着你的肉,又钝又慢,疼的许轻舟生理泪水都流了下来。
他张大着嘴拼命呼吸着,丝毫起不到一点作用,大脑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最终,支撑不了,一点一点向着地面倒去。
肉体和水泥碰撞发出的闷声,格外刺耳,地面的尘土被拍的到处飞扬,周遭传来可一声声的惊呼尖叫。
许轻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周遭发生的一切,他满心满眼都是前面那个,一脸紧张,逆着光,朝着他奔跑过来的少年。
跨过道道鸿沟,飞跃万山千水。
用尽了全力朝他跑过来的顾尧。
视线开始慢慢变的漆黑,眼皮越来越重,许轻舟最终的印象,停留在了和顾尧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
他瞧见,顾尧的双眼中容不下任何一样事物,只容得下一个许轻舟,一个狼狈不堪的许轻舟。
意识丧失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