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如鲠
　　董婉的生日宴是冬至的前一天，也是乔珞把挂历上的叉字画满的一天。
　　这场生日宴办的体面，董家宴请了上层圈子里半数的人物。
　　剧组里那些先前给董婉冷眼看的人都有些后悔，当初董婉脾气好，他们都不把董婉当回事，没曾想，人真的就是京都董家的四小姐。
　　说起来，董婉对乔珞倒是实打实的上心，在生日宴的前一天，还小心翼翼的给乔珞打了个电话，特意嘱咐乔珞一定要来。这姑娘聪明，说话办事从来不逾矩，直让乔珞说不出推辞的话来。
　　王楠心细，帮乔珞备了份礼物，连连感叹董婉这姑娘多好多好，又忍不住惋惜道：“多好一姑娘啊，珞珞，你说她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感情这回事，从来不讲究道理。乔珞被数落的一无是处，也有些笑不出来，董婉确实是好，这么聪明伶俐的姑娘，任谁不喜欢？
　　可他是个弯的呀，总不能耽误了人家。
　　俩人到那边的时候是董婉亲自来接的，小姑娘抱着乔珞送的礼物，笑的很甜，愣是让乔珞没好意思说，这礼物是王楠选的。
　　董婉心思细腻，当初生怕乔珞拒绝这场生日宴，硬是把全剧组的人都请了来，这会儿崔姗姗等人已经到了，摆着热络的笑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好像和董婉很熟似的。
　　董婉腼腆地笑了笑，也不摆架子，只一双眼睛直勾勾地黏乎在乔珞身上，连带着剧组的其他人，看乔珞的眼神都意味深长了起来。
　　乔珞不怎么自在，找了个由头，到外边去透风，没想到，刚转头，却瞧见了进入宴厅的林亚然。
　　——还有和林亚然一道过来的，沈行。
　　乔珞的心情立时有些不爽。
　　这几天乔珞对沈行一直爱搭不理的，沈行也不知道忙些什么，每天早出晚归。算起来，俩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其实见面都没有几次。
　　看见乔珞，沈行下意识的离林亚然远了些，乔珞瞧着这个小动作，眉头微挑，一笑置之。
　　林亚然摸不清状况，凑到乔珞跟前打招呼。
　　“乔哥，咱俩是一个公司的，你还记得我吗？”
　　也是奇怪，林亚然在别人面前跋扈的不行，在乔珞面前倒是规矩，活像是粉丝见了偶像似的。
　　乔珞不远不近地打了声招呼，并不是很给面子。
　　“你不记得我也正常。”这没有影响到林亚然的热情，林亚然强笑几声，脸色还有些微红，他巴巴看着乔珞，干脆赖在乔珞身边不走了，兴奋地说道：“他们都说我和你有几分相像，衣服穿着类似，相貌也有几分相似，我仰慕乔哥很久了，就是可惜，咱俩虽然都在一个公司里，基本上却没怎么见过面。”
　　“哦，有一回，沈先生还把我错认成你了呢，真是缘分。”林亚然显然是不显事大，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沈行和乔珞的关系，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一样。
　　他这句话出来，乔珞脸色不变，沈行先变了脸。
　　沈行动了动唇，刚想说点什么，乔珞先说话了：“你们聊着，我去个洗手间。”乔珞懒洋洋地折了折袖子，径自绕过沈行，正眼都没给一个。
　　沈行神色微僵，抿紧了唇。
　　从洗手间出来，乔珞避开众人，想点一根烟，摸了摸口袋，里面空空落落，什么都没有。推开窗户，大股的凉风灌进来，乔珞反而更加清醒。明天就是冬至了，大概，一切也该到头了。
　　在外边透风没一会，董婉过来找乔珞，温声细语，小心翼翼的想请乔珞帮她在蛋糕上插蜡烛。乔珞犹豫了下，挨不住董婉殷殷切切的目光，点头答应了。
　　乔珞在一旁插蜡烛，插一根，董婉就递给他一根，殷切的跟小媳妇似的。董婉吹灭蜡烛，许了愿，缠着乔珞和她拍了张合影。
　　这姿势着实亲密了些，乔珞不动声色的和董婉拉远距离。剧组其他人有意无意地开着乔珞和董婉的玩笑，乔珞不好让董婉难堪，草草敷衍着，话里话外滴水不露。
　　他一如既往的和气，三言两语把话头揭了过去，扭头的时候，冷不丁看见沈行阴沉着的脸。
　　沈行站在人群中，死死盯着乔珞，出类拔萃的模样和气质，一眼就能让人瞧见。乔珞转眼看了看，林亚然老老实实的站在沈行不远处，俩人之间隔着一个陈助理。
　　也仅此而已了，现在想这些其实没有什么意义。乔珞移开目光，接过董婉递给他的蛋糕，礼节性的吃了两口。蛋糕甜甜腻腻的，鲠在喉咙里，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像极了他和沈行僵持着的这些年。
　　整个生日宴，从头热闹到了结尾，乔珞和沈行之间隔着半圈的人，直到生日宴散场，俩人再没说过一句话。
　　结束之后董婉出来送乔珞，欲言又止的模样，仿若藏着很多心思。
　　“乔哥，谢谢你陪我过生日。”董婉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不安的死死捏着，斟酌良久才试探性地问道：“听说……你还没有女朋友？”
　　乔珞没有拆穿董婉的小心思，看了眼手上的腕表，想了想，靠在车窗边上说道：“嗯，还没有女朋友，可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乔珞声音温温和和的，提及“喜欢的人”几个字时，下意识地摸了摸尾指上那枚戴了很多年的戒指。
　　董婉怔愣了好久，勉强地笑了笑，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说道：“哦，那还挺好的。”
　　俩人一阵无言，恰巧王楠赶过来，打破了僵场。
　　王楠和董婉打过招呼，客客气气地道了别。在送乔珞回山水田园的路上，王楠没忍住，按着方向盘悄声问了问方才的情况。
　　乔珞一五一十地说了，打开手机专注的玩着单机游戏连连看，好似压根没当一回事。
　　王楠难免有些惋惜，又是直夸董婉家世好，人漂亮，念叨了很长一段时间。乔珞似乎在听着，又似乎什么都没听进去，只是时不时点个头。
　　王楠曾经说过乔珞太过随遇而安，要是话说难听点，其实是看似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内里却凉薄的要命。
　　就在这个当口，沈行的电话打了过来。乔珞不耐地按了挂断键，腾出手来继续玩游戏。
　　沈行很明智的没再打给乔珞，转而拨通了王楠的。
　　没一会儿的工夫，王楠就接到了沈行的电话，电话那边嘱咐说，让王楠转告乔珞，今晚他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回山水田园了。
　　王楠的手机音量大，乔珞听的清清楚楚，一不小心手指划错了键，径自退出了游戏。
　　他沉默了一会儿，重新打开连连看的小游戏，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眼底是黑沉黑沉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求个收藏鸭，么么哒


第9章 喜欢
　　冬至这天，剧组全体放了一天假。
　　乔珞起床洗漱，作息规律的和往常一样。整栋别墅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家里养着的那只哈士奇兴奋的窜来窜去。
　　乔珞很久之前就盘算着在冬至这天吃饺子了，虽然沈行不在，却并没有影响到他的热情。
　　简单洗漱后，乔珞认真的逛了逛超市，买了一小推车的新鲜食材，又省事的要了现成的包饺子用的面皮。
　　乔珞其实是会做些简单的饭菜的，在大学里的那几年，吃不惯食堂，一开始也只会煮方便面，后来外卖吃的腻味了，就自己做一些能入口的饭菜。
　　只是和沈行在一起的这五年，沈行任劳任怨的，从来都是家务全包。乔珞的口味被沈行养叼了，很少自己动手做罢了。
　　乔珞一边百度菜谱，一边自己动手试验，折腾了一个多小时，饺子馅总体看着还算不错。
　　他把饺子包好，规矩地排列好，放在盘子里，甚至很有闲情的把几张饺子皮，放上馅儿，包成了小鱼的形状。
　　快要下锅的时候，乔珞给沈行发了条微信。
　　——“今天冬至，中午吃饺子？”
　　沈行的回复很快，只是消息迟迟发不过来，一直是输入中的状态。
　　等了一会，乔珞才看到沈行回复的消息。
　　——“抱歉，珞珞，老宅这边有点事，晚上等我回去给你包饺子。”
　　意料之中，乔珞静默两秒，没再理会沈行，把自己包好的饺子，扔进了锅。
　　他有些走神，第一锅饺子放的个数太多，挤在一起煮破了几个。乔珞也没嫌弃，全部捞出来，一口一口都吃了。
　　剩下的那些个没煮的，乔珞都收拢在袋子里，丢进了垃圾桶。
　　今天的天气意外的好，饭后乔珞溜着哈士奇在院子里玩了半个多小时。他耐心的抛着手里的球，使唤哈士奇去捡回来，等他玩腻了，神情恹恹地放下手里的球，不轻不重的踢开哈士奇，自己回了房间。
　　正玩的兴奋的哈士奇有点摸不着情况，再次扑过来，温顺地蹭着乔珞，叫了两声，极尽讨好。
　　乔珞歪头躲开它，眉眼冷漠地关上门，毫不留情的把哈士奇关在了门外边，一点没有先前陪哈士奇玩的耐心样子。
　　他这样的性子，对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喜欢了就能喜欢到天边去，又耐心又细致，仿若没有一点脾气。可要是当真腻了，就半点眼神都吝啬去理会。
　　别墅里有一间给乔珞准备的专门的收藏室，里边都是乔珞曾经感兴趣的一些小玩意，从古玩字画，到建筑模型，再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石头和冷门书籍，种类杂乱的让人瞧不出，乔珞到底对什么感兴趣。
　　这里边的大多数东西都是乔珞曾经喜欢过几天，后来又不喜欢了，就随便收藏起来的。其中有几本古籍，是他费尽周折花了很大一笔钱才买回来的，也只是多喜欢了几天罢了，并没有多长久。
　　说他三分钟热度，是真的不假，也唯独对着沈行，乔珞从来没想过他会不会突然在某一天，厌倦了沈行。偏偏，在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沈行先厌倦了他。
　　在乔珞走神的时候，乔珞的手机提示声不断，微信的消息接连发过来。乔珞点开，界面停留在和程临的聊天消息页。
　　最上边，是程临尽职尽责发过来的沈行的动向，紧接着是几张照片。所有的照片里边，沈行旁边总会有林亚然的身影。
　　乔珞烦躁的够呛，忍不住回了一句：“这种东西以后别给我发，程临，我的事情你他妈别管。”
　　另一头的程临不为所动，吊儿郎当的伸着腿，刻薄地说道：“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乔珞，别犯傻，跟头栽一次就够了。”
　　乔珞微微怔住，弯了弯唇角，想扯出一个笑来，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跟头，栽一次就够了。这句话着实不假。
　　九年前他要是明白这个道理，就不会和家里出柜，腿都瘸了还固执的要爬出老宅，满心满眼和某个人在一起。
　　就不会在五年前，跟魔怔似的，主动凑到早他妈选择性失忆，谁都没忘——却唯独忘了他的沈行跟前，上赶着在同一个人身上再栽第二次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