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未了
齐纶同样点了美式,他似乎喜欢这种味道,惬意地喝了一口后,放下来:“还记得我准备向你告白的咖啡店吗?”
温别玉保持沉默。
齐纶也不是非要对方有所回答:“七年过去了,那家咖啡店已经倒闭了,所以我包了一个新的咖啡店,让他们做了一些改造,改造成当年的模样。时间真的很久了,我比国家的一个五年计划还多等了你两年……”
“师兄。”温别玉皱起眉头,“你找我来是要说这些的吗?”
“我知道你不耐烦。”齐纶半释然半理智的说,“我也确实像昨天电话里说的那样,准备放手了,但在放手之前,你就不能看在我等了你七年的份上,等我半个小时让我说话吗?”
温别玉只好沉默。
于是齐纶继续说,他清清楚楚,还原了当时的场景。
“当年,在那家咖啡店的玻璃窗内,我看见过站在马路对面的你。”
盛夏的阳光恣意地焦灼着大地,车流的铁壳几乎要融化在蒸腾的热气之中,狭小的马路被来往的车辆挤得满满当当,但在车辆的间隙里,他还是看见了马路对面的人。
自己等待的人。
红灯轻巧跳向绿灯,一道看不见的铁闸落下,拥堵的车流如被拦腰截断,露出沥青马路上洁白的斑马线,人群向马路这边行来,人群中他等待的人,却最终反向消失。
“我知道你之前谈过一场恋爱,但你从美国回来以后,你的情绪很不对,我以为我终于有机会可以带你走出来,我邀请你来咖啡厅,你答应了……我直到如今都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在最后一刻离开;我直到如今都在想,如果那一回,我不是坐在玻璃房里看着你离开,而是追上前去拉住你,我们现在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当然,”他最终自嘲似地笑了笑,“时间不可追,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是,那时候我确实觉得我应该接受一些新的东西,但……那是我一晃而过的错觉。”温别玉说,“对这一点,我很抱歉。”
齐纶接受了这一句道歉,他不再说这些,转了话题:“为什么要戴戒指?”
“你指什么?”温别玉眉间拧出了一道刻纹。
“七年前,你离开咖啡店之后,等我们再见面,你手上已经戴了一枚戒指,你告诉我,你结婚了。但这七年来,你从未让我看见过一次你的丈夫。上一回去KTV,你的员工也不知道你之前的丈夫,还把几个月前才和你假结婚的俞适野误认了……这样多的信息,我还不能猜到你是为了拒绝我,才戴上戒指的吗?”
“师兄,你误会了。”温别玉明确说,“戒指不是为了拒绝你才戴的。戒指是因为……我终于明白了我自己的心。”
齐纶在等着他,他在等待另一个人。
齐纶将等待摊在他面前希望他感动,而他,他将等待藏在心里,宝贝地不给人看。
许多茫然与错愕在齐纶脸上滑过,他显然不理解温别玉的话,他说:“就算你心里有另外的人,那为什么最后你选择的是俞适野这样的人,而不是我呢?”
“‘俞适野这样的人’?”温别玉喃喃着重复了一遍,他深吸一口气,耐下最后的性子,“师兄,你不了解俞适野,俞适野很好,我希望在我们的谈话中,你不要将他扯进来……”
“我看不出来。”
最后的耐心消失了,温别玉挑起了一点笑,薄薄的笑像冰凉的刀锋。
“那师兄觉得自己很好,是吗?师兄说你等了我七年,七年前,我已经戴上戒指,明确地告诉你,我结婚了。你依然等我,你想要撬一个已婚男人的墙脚吗?这到底是我拒绝得不够彻底,还是你沉浸在自我感动中不可自拔?”
“师兄,我怜悯你,厌烦你,唯独不爱你。
“你将你的等待加诸在我身上,希望我伸手去接,可你的等待只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粗糙,黝黑,没有美感,它压在我的背上,除了疲惫和吃力,我从中找不到一丝优点。”
后来见到了俞适野,他再说出“前夫”,因为不愿认输,不愿承认九年之后,他依然爱他。
或许也不止如此吧。
还因为他不想让这场等待变成俞适野的负担,这是他的选择,他的决定,不应由别人来负担。
温别玉转了一下手上的戒指,尽管戒指不一样了,可套着的感觉是一样的,小小的戒指套着他的手指,同样套着他的心。
这份等待,包裹着我曾得到过的最美的爱,我时常从心中取出它将它观摩,看它的形,看它的神,看它每一处人工所不能仿造的美。
它是美丽的,也是痛苦的。
它也有尖锐的棱角,也曾将我的心割得鲜血淋漓。
但无论如何,我将它小心地密藏在心灵最深处,与它相伴相眠。
它是我此生都想守候的瑰宝。
一切虚伪的掩饰被撕开,露出藏在其下的真实。
齐纶的无数想法,汇聚成一道疑问:“你到底喜欢俞适野什么?”
温别玉收敛了情绪,他本来就不是这样外露的人,也不会告诉齐纶真正的理由。
“他长得好。”温别玉随手捏了个无法被反驳的说法。
“长得好。”齐纶嗤笑,他最终说,“你知道吗,俞适野就是个花花公子,他最近和一个叫滕宣的明星打得火热,都闹到他妈妈拿钱去找滕宣,让滕宣离开自己儿子的份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玉玉心肝宝贝儿[心]。
第三十七章
“……你说什么?”温别玉有点迷惑, 根本不理解齐纶的话。
“你从过去就没有看微博的习惯, 果然不知道这些事情。”齐纶对温别玉这个态度也不意外,他打开手机微博,将微博热搜给温别玉看, 接着忠告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俞适野假结婚, 但你自己注意点,俞适野就是那种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 他们这样的人,是不懂感情的……”
温别玉并不去看微博。他的目光停留在齐纶身上,他已经忍无可忍, 冷冰冰说:“齐先生, 俞适野比你以为的好得多,而你比我以为的差得多,我现在倒有些庆幸, 至少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有瞎了眼——我希望我们的见面到此为止, 如果你再来找我,可能需要和我的律师谈一谈。”
他说完了,不想也没必要再齐纶身上浪费时间,于是起身,快步往外走去, 走路的过程中, 他从怀中拿出手机,下载微博, 注册账号。
他走得快,又在低头看手机,来开咖啡店玻璃门的时候没有注意,撞着了一个倚在玻璃门上拿着手机的人。
温别玉顿时回神,想要道歉,但拿手机的人比他慌张得多,手里头的手机没被他撞掉,倒在看见他抬头的时候一哆嗦,掉了。
掉瓷妆上的手机弹射到温别玉脚边,手机屏幕上的内容,也直接出现在温别玉视线里。
那是……
他和齐纶坐着聊天的视频?
温别玉的眉心打了个褶皱。
“温,温哥,你听我解释,我可以解释……”拿手机的人说话。
“……”温别玉。
他抬眸,认真看了眼留寸头古铜皮肤的人。
不好意思,你是谁?
碰面的插曲并没有持续太久,现在的温别玉没有任何探究陌生人的兴致,他礼貌地冲站在面前的寸头笑了笑,捏着自己的手机,绕过去,随意找了个附近的休息处坐下,打开滕宣所说的热搜,很快看见:
#滕宣#爆
#滕宣被包养#
#滕宣俞适野#
温别玉点进那几条TAG热搜,越看脸色越沉。
温别玉不使用微博,也不追星,对这些完全不了解,但只要能够理智的以看新闻的视角去看这些热搜内容,就能非常快的发现——这沸沸扬扬的传言的真实性,一点都不高。
网络上并没有任何俞适野和滕宣的亲密图。
唯一能搜索出来代表“证据”的照片,甚至是分开的两张单人照,俞适野一张,滕宣一张,非常之可笑。
而网上的绝大多数人里,也有察觉到不对劲的,质疑这个消息的,但更多的还是事不关己的闲聊,真真假假的调侃,俞适野突然变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谁都可以居高临下的品评两句。
他越看越生气,喉咙里像含了根鱼刺,硌着,想吐,却摸寻不着,吐不出来。
温别玉的脸色不太好看,明亮的瓷砖倒映出他严肃的面容。
正在这个时候,身前又传来别人的声音。
“温哥,你不要慌,你看,俞哥连我都拒绝了,还会包养这些明星吗?不可能的!”
温别玉再度抬头,他发现说话的还是那个古铜皮肤的寸头,寸头正站在几步之外,一边窥着他,一边窥着他的手机屏幕。
他终于开口:“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寸头笑得有点复杂:“……赵景修。”
温别玉终于知道这个人是谁了。他默不作声,站起来就要离开。
赵景修连忙将人拦住:“等等温哥,我们话还没说完——”
温别玉停下脚步:“你想和我说什么?”
赵景修小心翼翼:“俞哥不是这样的人?”
“除了这个呢?”
赵景修觉得自己正被面试,成败在此一举,他绞尽脑汁:“这种空穴来风……不对,这种听风就是雨……也不对!唉,像俞哥这种又有钱又有颜的人,肯定是小明星想要嫁入豪门,这样温哥,我发动我的那些狐朋狗友,帮你打听打听真实情况,看那个小明星到底是怎么贴上来的,好吗?”
温别玉站住了脚步,思索片刻,认真点头:“好。我很在意这些,麻烦你帮我查一查。”
赵景修受宠若惊,就差拍胸脯保证了:“没问题。”
接着,温别玉给俞适野打了个电话。
电话的等待音就像心电图上曲折的波纹,上,下,上,下……
这件事情俞适野九成九不知道这件事,十成十对滕宣没有意思,正因这样,他的心里像开了罐辣椒酱,连吃半罐,怒火旺盛。
我的孔雀,又在一漏眼的时间里,被人拔尾羽了!
***
俞适野接到了个电话,电话里,温别玉问他现在有没有空,自己能不能过去。
实话说,接到这个含义不明的电话的时候,俞适野还挺担心的,他了解温别玉,知道对方不是那种会在工作时间随意旷工,跑来找自己的人。
肯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