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喻的忧伤
“荆河告诉你的吧?”他点完头,又得意地一挑眉,“那还是我跟他说的。”
梁袈言果然惊讶地看着他,然而心里想的是:原来那个让他觉得我是块邪门石头的人,是你。
刘勉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在何时何地聊起了石头的事,不过看梁袈言疑而不惑的表情,他作为在B大渐渐混出了起色的人精,很快琢磨了一下可能的情景,再开口时那块石头的版本变成了这样:
“那时候啊,我和我当时的女朋友还在暧昧期。就是谁都有那个意思,就偏偏谁都不愿先捅破那层窗户纸。然后一天晚上,我们偷溜出去聊天的时候就上了那块石头。后来你估计也知道了,聊着聊着我们就掉下去了。但正因为有过这次同生共死,那层窗户纸不捅自破。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到现在孩子也快一岁了。”
梁袈言其实并不知道这个前因后果,但听他这么说完,倒是真没想到情况原来是这样的。
他听着点点头,认真地说:“那你们感情一定很好。”
“确实挺好的,那之后我们就没吵过架。”
刘勉跟着笑眯眯地话锋一转:
“所以呢,那块石头其实是姻缘石。我后来去问过周围的老人了,大家都这么说。情侣只要在上面呆过掉过,大难不死的,到后来都一定有情人终成眷属,而且绝对白头到老!哈哈哈。”
梁袈言愣了愣:“所以……那石头还是好石头?”
刘勉十万分一定肯定以及确定地点头:“好石头呀!试金石--情比金坚的‘金’!”
梁袈言眼光溜到一旁,忽然对那石头有了些好奇。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在M市的汽车站分手道别。
梁袈言在汽车站的寄存柜里,找到五号柜第二十格,用手机扫描柜子的号码后,很快界面上出现了一个地址。
OO路XX酒店,520室。
他打上车直奔目的地。
酒店是五星级,装饰豪华,环境清幽。
电梯设置在楼层的中央。他走出电梯间左右看去,两边均是向两头绵延而去的长长的走廊。
顶灯和壁灯把幽静华美的走廊照得敞亮通透。走廊里明亮安静,却没有自然光,也看不到其他人。
梁袈言走在走廊里,踩在厚实的地毯上,只余一点不能完全被地毯吸收的足音便伴随他前行。
这让他不能不想起六楼,每天在那条走廊里的踽踽独行,
可是现在他驻足于此,回望曾经行走了三年的走廊,那三年,困守的苦捱似乎都成了黎明前的守望。
如果不是捱下了那心如止水的三年,他恐怕也见不到身披阳光走进他办公室的青年。
他找到了520。
在门前停下,他情不自禁地开始紧张。
紧张,激动。
还心怀忐忑。
他猜的号码,是对的吧?
他深吸口气,敲了敲门。
门被敲响之后的时间,又一下变得诡异起来。
似乎长得看到两年的时光在面前走过,又似乎快得来不及眨眼。
他的脑子里纷繁复杂,却又什么都没能细想--
门开了。
少荆河站在门里,依然是那个如芝兰玉树一般的青年,让他心安又温暖地站在那里,像是等了很久,久到几乎就要脱口埋怨了。
但没有埋怨,只是笑,看着他。
两人默不作声地相互看着,是长久分别后的重逢。
也是真实与虚幻的重叠。
少荆河向他张开双臂,梁袈言也伸出了手。
两人抱在一起,温暖和踏实瞬时都重新填满了彼此的心房。
“累了吧?”
少荆河在他耳边低声轻问。
梁袈言模糊地“嗯”着,感受他的气息扑上他的耳垂。
不再是耳机里传出的声音。真切实在。
真好。
进了房,少荆河取下他的背包,两人又抱在了一起。
连一步都没能向里迈进,他们在门后激烈地拥吻。
少荆河把他抵在门上,先是简单粗暴地吻,而后,是温柔缱倦地吻,再然后,是细碎缠绵的吻……
吻了多久,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反正就是亲,就是吻,就是辗转反侧,缠绵悱恻……
迷迷糊糊地,梁袈言咕哝着说他在车上颠簸了两天要先洗个澡,于是少荆河才放开他,让他去洗澡。
等他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出来,少荆河在外面拿着大毛巾等着他,给他擦头发。
擦着擦着,两个人又倒在了床上,滚成一团……
两人都憋着股劲。明明在见面前都有一肚子的话要对对方讲,但见了面就似乎什么都不用再说了。
在氤氲嚣腾的喘息间,他们不再谈论那些过往。
过往已成定格,唯有将来,触手可及。
“接下来呢?去哪儿?”梁袈言问。
“带你去我家。真人向导,全程陪伴。从我的幼儿园开始,带你全程感受我的成长历程。”
“这么无聊么?”
“……要不想去就算了。”
“不是说有块石头么?”
“你想去看那个?”
“想见识见识。”
“掉下去怎么办?”
“你不是会游泳么?”
“……行吧。到时候我先看看旁边有没有夜钓的……”
……
“那之后呢?”
“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旅游?”
“嗯。”
“你有时间?”
“你有我就有。”
“那去你公司看看吧。”
“好。”
“再见见你姑姑。”
“嗯。”
“还有你叔叔……”
“好。”
“听说你还有个前女友,现在也在S市。”
“……我都不知道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回来的路上我碰到你那个老乡刘勉了。他真是个百事通,好像什么都……唔--”
“……你有听他瞎扯的工夫我们还不如去看房好了。”
“看房干嘛?”
“安家。安你!否则我总觉得不够安定……”
“不不,你等会儿……荆河……你……啊--”
梁袈言淋漓酣畅的快意中,仿佛感到自己置身于一道灿白耀目的光晕。
穿过那片光线,他看到了那个充斥着蝉鸣、艳阳与燥热的夏天中,被窒闷和囚困压抑得几乎要崩溃的自己。
用尽最后一点勇气,他在学校论坛里发布了一则招聘启事。
那其实不光是招聘启事,更是封走投无路的求救信。
他奢望的不多,所求的不过是一星烛火,能让他早一分钟获得解脱也好的助力。
但没想到,不抱希望的求援很快收到了回音。
第二天一早,他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
他忐忑不安,却佯装镇定。
门开,他转过头,看着那人走进来。
有些人,来得迟,却是正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