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方休
这个有点傻,有点傲娇,但一直很笨拙地想要靠近他的男人。
——我爱你爱得要命。
——我想和你以心换心。
——我是个人渣,但这份喜欢从来没有被玷污过。
在经历过了那么多磋磨,那么多误会和互相伤害后,这些话,林言其实信的。
第八十三章 林律师的病⑩
就像脑子里一直绷着的一根弦,现在终于被陆含谦扯得断开。
林言眼泪流得满脸都是,却发不出什么声音。眼泪落得的又急又快,他像不会换气一般,无声地哭了十几秒,才猛然咳嗽着倒气。
陆含谦心都要碎了,不停拍着林言的背,小声说:“好了好了,我在,有我在呢,别怕。”
林言觉得好丢人,他记事起就没怎么哭过,现在却好像要一次把存了二十多年的眼泪、害怕、无助和惊恐都宣泄出来一样。
他小时候只被教育不可以示弱——因为示弱不会被同情,反倒会引来欺凌,却没有人告诉他过刚易折,慧极则伤。
林言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地往前走,走得遍体鳞伤头破血流也不知道停下。
“换口气。”
陆含谦说:“林言,换口气再哭,你从前没哭过鼻子吗,怎么好像一点经验也没有?”
陆含谦扳着他的肩膀,将林言从怀里捞出来,林言却低下头,不肯让他看见自己沾了泪水的脸。
他觉得有点难堪,有种耻于见人的莫名羞赧,但另一方面林言又感到格外痛快轻松,仿佛压在心里很久的事,也随着眼泪被冲掉了。
林言的身体在陆含谦怀里一抽一抽,像小孩子打哭嗝一样。
陆含谦凝视着他沾了泪水的脸颊,打湿了的眼睫,红红的鼻尖和眼尾,手掌下单薄的肩膀正在轻轻颤抖,他觉得此刻的林言真是又脆弱又珍贵,犹如某种名贵却易碎的瓷器。.叫人看一眼就心生怜惜,可怜可爱到了极致。
“没什么觉得不好意思的。”
陆含谦轻声道:“我也有害怕的东西。我害怕你不喜欢我,害怕我太笨了又惹你生气,害怕你今天过得不开心,害怕前路未卜,你一个人走危不危险……”
他抱紧林言,在林言的额头亲吻:“是人就有悲欢喜怒,惊厌哀愁,你这么压抑自己干什么呢?来人间里和我一起走一圈,沾沾红尘烟火气,这里可好玩了。”
陆含谦怀抱松开些许,牵着林言的手,另一只手够到纸巾盒,问林言:“要擦眼泪吗?”
林言眼睛都被泪水糊的睁不开,抽抽搭搭摸索着伸出手,带着点鼻音地小声道:“要。”
陆含谦把纸巾放在他手心:“明天再跟我一起去一次心理咨询室吧?”
林言点了点头。
陆含谦在他肿起来了的眼皮上“啵唧”了一口。
这次心理治疗的效果要比之前好很多。尽管还是有点放不开,但林言不再像从前那样抗拒被人看出弱处了。
医师提问,他也会低低地轻声答:“有点疼。”
陆含谦和医生预定下来,每半个月都带林言过来一次。
林言开始重新熟悉法律条例,在亚马逊上买了套新的民法书,与法国的相关条例对比着学习。
他给那位向他咨询离婚法案的太太回了邮件,答应和她见一面。
然而没想到,只是见一面,中间就发生了一些不太令人愉快的插曲。
那位女士的先生尾随着她,见林言和她见面之后,当即在大庭广众之下要把她塞进车里带走。
林言当然不会袖手旁观,试图阻止他,但这个男人相当恶劣地开始推搡林言,让他别多管闲事。
林言拿手边的矿泉水对着他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又用矿泉水瓶照着这个只敢打女人的败类脸上狠抽了两下。
暴躁林律,专治各种不服一百年。
男人被林言浇了一脑袋水,骂骂咧咧走上去就要和林言扭打到一起的时候,陆含谦正好停好车从车库出来。
他立刻走上去抓住男人的衣领,把他往自己身后拖,朝一脸冷肃表情相当不善的林言道:“不用了,这种脏活累活我来干就好。”
说完还不忘朝林言优雅地抛了个飞吻。
陆含谦把男人摔在地上,然后慢慢把衬衫袖子一截截往上挽,直到露出小臂:“你好,我是打你都有全世界最好的律师给我辩护、所以敢在巴黎横着走的陆含谦。”
……
半个小时后。
陆含谦坐在花坛边,朝林言展示他因为揍人而有点发红的拳头:“我手好酸啊。”
“……”
“要是有人能给吹吹就好了。”
陆含谦叹气:“我真的累坏了。”
“……警察马上就过来了。”
林言道:“他们会过来问情况的。”
“可是警察又不会给我吹吹手。”
陆含谦耍赖道:“我好可怜……当了别人的小白脸,又出颜又出力,受了伤也没人疼。”
“……”
“你不要看,你让我疼死好了。”
.林言:“……”
他握着陆含谦的手,瞥了眼不远处已经彻底不能动弹了的西装男,不知道陆含谦怎么能这么脸不变色心不跳把这句话说出口的。
林言捧着陆含谦的手,迫不得已低下头去查看,看看他到底哪里疼了。
谁知道才没靠近多少,就猛然被陆含谦按到怀里,在他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
陆含谦毫无羞耻之心地懒洋洋笑着:“我吃口我的止痛药。”
林言看了眼周围不停来往的行人,勉力维持镇定道:“……这是在街上。”
“在街上怎么了?谁没谈过恋爱啊,没见过亲嘴儿的?”
陆含谦搂着林言肩膀,亲昵地凑到他耳边咬着耳朵说:“我今天表现怎么样?不错吧。小王子……我是你的盾,也是你的剑,是只听伏于你一个人的恶犬。”
林言没吭声,只感觉陆含谦靠得太近了,吐息全喷在皮肤上,耳根似乎被热的有些发红。
陆含谦玩着他的风衣带子,卷在手上绕圈圈,接着道:“……但你可千万,要让我吃得饱饱的。”
林言眼神不大自在:“……可以,以后亨伯特吃什么,都给你双倍。”
陆含谦盯着他,半晌,懒洋洋地哼笑起来。
之后的某一日,顾兆过来巴黎看他的小情人,顺便探望下正在过小白脸生活的陆含谦。
晚上玩得太晚,又见陆含谦和林言的新家布置的还挺温馨的,遂美滋滋求借住。
夜半,睡得半梦半醒间,听如下对话:“林言,我饿了。”
“……”
陆含谦:“该喂我吃点东西了。”
林言:“不喂。”
陆含谦:“那亲一下。”
林言:“不想亲。”
“亲一下嘛。”
“不亲。”
“真的不亲?”
“……”
∮7‖aj*i3d%u@o9&……
半晌后,陆含谦重新安详地躺回去,听起来相当满足地道:“好了,我可以睡觉了。”
顾兆颤抖着缓缓将被子蒙住头,决定自己刚才聋了一个小时。
早上醒来,陆含谦神清气爽从厨房里端出碗粥来,问顾兆:“昨天休息得好吗?”
顾兆顶着黑眼圈露出一个虚弱的笑:“不错不错,睡得挺香。”
他以为陆含谦会把手上的粥放在自己面前——怎么着他也算是个半个跋山涉水远道而来的客人。
谁知道陆含谦就这么绕过他,让顾兆眼睁睁看着他把第一碗粥摆到还在打哈欠的林言面前。
“有点烫,慢点吃。”
陆含谦体贴地微笑道:“顾兆,厨房还有点面包,你去弄几个三明治咱们俩吃。”
“……???”
顾兆有一瞬间还以为他幻听了。
陆含谦把围裙摘下来,去玄关处开门。接着就有工人搬着箱子进来,在客厅装玻璃鱼缸。
热带鱼也准备好了,就放在玻璃钢旁边的箱子里。
亨伯特趴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尾巴晃来晃去,馋的直流口水。
陆含谦轻抚狗头,温柔道:“儿子,咱们该进化了。这次你再把鱼吞了,我一定阉了你。”
“……”
时间差不多后,林言吃完早餐,换上正装准备出门了。
他少见地拎上文件包,走前还在镜子前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领带。
陆含谦靠在玄关的门边框上,朝林言吹口哨。
林言回头看了他一眼,陆含谦笑嘻嘻地帮他把门打开:“放心,宝贝儿。你大胆地往前去,老子给你撑腰。”
林言轻轻吸了口气,走了出去。
顾兆手上沾着草莓酱,莫名其妙从厨房探出个头来:“林律这是上哪儿演奏去啊,这么正式?好像还挺紧张的?”
陆含谦从口袋里摸出支烟,懒洋洋叼着点燃了:“今天是他恢复之后,第一次上法庭打官司。”
“……??!”
顾兆大惊失色:“我操,牛逼啊,他在法国具备从业资格了?”
陆含谦白了他一眼:“人家一次性考过法考的人,和你大学毕业都要替考不在同一个世界。”
“那这么重要的事儿,你怎么不陪着他?”
顾兆问。
“我去了怕他有心理压力嘛。”
陆含谦道:“让他自由发挥就好了。”
顾兆像不认识陆含谦一般看着他:“你好像一个努力上进,生怕一点没做好就被老师开除了的小孩哦。”
陆含谦解开衣领,嚣张地朝顾兆炫耀他脖子上的那一枚吻痕:“老子已经转正了。”
“……”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陆含谦一整个上午都躺在沙发上刷手机。
顾兆被挤得蹲在地上吃零食看电影。
不知道看到第几部的时候,陆含谦突然从沙发上弹起来,猛地坐直了,抬脚不停踹顾兆:“快快快,去给林言的朋友圈点赞!!”
顾兆:“……”
??
林言大概刚从法院出来,拍了一张站在台阶上,俯视下方风景的照片。
不远处的阶梯上,一个小女孩被妈妈牵在手里。黑人妇女背对着他,低着头像在流泪。
然而画面中,小女孩却在林言按下快门的一瞬间回过头来,朝林言露出了一个明媚灿烂的笑。
林言没有配任何字,但那碧蓝的天空,绵软洁白的云朵,和小女孩笑的眯起来的大眼睛,都仿佛昭示着无尽的希望。
黑暗总会过去的,没有哪一片阴翳能遮住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