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没点名，但刚才笑出声的那位脸上的笑意更加放肆。
　　“星泽，我不是选的物理发展史吗…这字你认识吗？”
　　“你选的课你问我啊？”
　　“当初我让你帮我挑的划水课。你看看这文字，是人认的吗？”
　　“我也不认识啊，这字长得和面条一样……你确定这是物理发展史课的教室？”
　　林霁在讲台上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绕过讲台，走到第一排的桌子上。
　　“你们拿的是拉丁文原文。汉语和英文的对照版本的在这边，长点心吧。”林霁一边叹气，一边给他们几个拿了资料。
　　“话还是先说在前面，上课听不听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成年人对成年人的约束力很弱，只要你们不吵闹，我不会勉强你们。但是重修不重修，那也是你们努力出来的结果。”林霁说完，才继续回到讲台上，一边换着ppt，一边继续演讲。
　　今天难得，温铭带来的小兄弟们睡着的睡着，刷手机的刷手机，就他一个人端端正正的坐直，一直好好听课，甚至还破天荒的做了笔记。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霁估摸着下课肯定这孩子找他有事儿。
　　还剩最后十分钟的时候，林霁停止了演讲，拿出考勤表，对学生一一打分。
　　看到温铭的名字的时候，林霁思索了一下，咬牙给了一个A。
　　不管有没有妖，今天这个祖宗能来上课并且认真听讲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下课铃响了。
　　林霁看了看睡倒一片的同学，无奈的用白板擦使劲儿敲了敲白板。
　　“起床了！要睡回宿舍回家睡！”
　　喊了三遍，林霁喝了口水，发现还有一半的人没醒。
　　算了，待会儿让清楼的保安来管吧。
　　林霁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了眼时间。
　　已经过了十一点，陆允估计早就休息了……
　　想起来白天陆允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林霁尽量克制住自己不去想。
　　“林教授！”
　　正收拾着东西，林霁听见熟悉的声音从教室后面传来。
　　果然，妖来了。
　　“怎么了？”林霁抬头。
　　“没，没怎么，我就是问您件事儿。不过是和学习无关的——”
　　“论文写了再问。”林霁没给温铭说完的机会。
　　中秋那盒月饼林霁还记得，后来他回去查了一下，发现是个多是情侣会买来互赠的牌子。
　　从那个时候，温铭安得什么心，林霁也算摸透了，再往后除了学习上必要的催促，林霁就没怎么和他说过话。
　　不管是认真还是一时兴起的，还是只为了毕业不惜出卖自己，温铭可以任性。但他作为教师必须懂得分寸。
　　“不不不，就占用您一点时间。”温铭见着林霁要走，赶忙伸手阻拦。
　　“一分钟，一分钟。”
　　林霁板着脸，抱着书本和电脑，语气冷淡，“你说。”
　　“我先问句和学习有关的吧。我……两年内有望毕业吗？”
　　林霁听到这儿没忍住笑了，“这话你问我还是问你自己的？”
　　“问你啊，你是我导师。我毕不毕业，我又说的不算……”
　　“你要是今天这个听课状态能坚持两年，有希望。”说道学习上的事情，林霁还是十分认真的，“你要真想早毕业，现在努力还来得及。在学习上我会拽着同事和你的舅舅一起，力所能及的帮你。”
　　温铭听到这儿吓得战术性后退，“不不不……”
　　“啊对，我主要想问，林教授元旦假期有安排吗？我有件挺重要的事情拜托您！”
　　“你说的重要的事情，和学业有关吗？”
　　“……无关。”温铭无奈的撇了撇嘴，“但真的很重要。”
　　“那就不重要。我有安排，有事可以放在假期后说。”林霁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手机、
　　已经十一点半了。
　　“真的重要，其中也有我舅舅的意思。”
　　林霁听到这儿，还是顿了一下。
　　他可以不理会吵吵闹闹的温铭，但温校长到底是他名正言顺的上司，“温校长说什么了？”
　　“说…说问你能不能来我们家的度假区，一起过元旦。毕竟这次学校得了这么多资助，多数都是你的功劳。”温铭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加上我也希望林教授去……”
　　林霁没等他说完，就戳破了温铭那点小心思。校长要是找他有事，怎么也轮不到温铭来说，“我是真有事。要陪你师娘出远门，你师娘他很粘人，好不容易有假期，自然要我多陪陪他。”
　　“可是上次去林教授家……”
　　“他家保守，婚前不允许同居，所以就没住在一起。”林霁其实也不算编。
　　元旦他的确要跟陆允出去，陆允也的确粘人，除了不符合师娘这一条……
　　“反正我已经脱单了，而你，还没毕业。”为了不伤小朋友的自尊，林霁最后还是笑出声来，算是给温铭个台阶下。
　　“我…我两年内就毕业！说到做到。”
　　刚解释完，林霁就听见教室门口传来一阵咳嗽声。
　　沙哑，鼻音很重……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林霁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抱着公文包，抻出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
　　是陆允！
　　看样子已经在这儿站了很久了，面色病恹恹的，咳嗽明显是忍了很久才出声的。
　　“陆，陆允？你怎么在这儿？”林霁赶忙放下手里的公文包上前确认。
　　“找你。”陆允的声音比白天哑了许多，有气无力的。
　　林霁怔了一下……
　　“咳咳咳咳咳——”
　　这次陆允咳嗽的时候虽然下意识转过身，但林霁还是明显感觉到陆允呼出来的气息比白天要热很多。
　　林霁看了看陆允穿的并不厚，“你是不是发烧了？”
　　“可能吧。”陆允回答的很平淡。
　　“什么叫可能？你自己生病没有不知道吗？”林霁迅速收拾好东西，转身对温铭说道，“抱歉，我有点私事处理。学业有问题给我发邮件就行。”林霁说完，慌慌张张的把自己的围巾塞给陆允。
　　他拽着陆允走出教室，走廊上来往的人还不少，林霁见陆允没带那条围巾…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意思替陆允围上。
　　犹豫了一会儿，看着陆允还是无动于衷，林霁最终也顾不得学生看不看的了，直接踮起脚，上手把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生病了就好好在家待着，穿这么少跑出来干什么？”
　　“我说了等你回来。结果非但没等到你人，连条消息都没等到。”陆允说话的时候一直依靠在墙上。对主动送上门的围巾一点也不抵触。
　　林霁以为那个时候陆允半梦半醒就是随口哼唧两句的梦话呓语。
　　没想到，陆允真的一直在等他。
　　林霁你真他娘的不是东西…林霁暗骂道。
　　林霁一边骂着自己，一边伸出手试了试陆允额前的温度。
　　烫的吓人。
　　走廊上没暖气，陆允穿的又薄，加上本来就感冒，“你在这儿站了多久啊！”林霁一着急，语气就情不自禁的上扬。
　　陆允看了看林霁脸上写满了焦急。
　　唇角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后半堂课基本都在外面听着。”
　　“你不知道难受吗？你傻不傻啊——”林霁急的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先指责陆允不爱惜身体，还是该责备别的，或是道歉，道歉自己没考虑周到让陆允生着病跑出来。
　　——但他浑然不知，他越是替陆允焦急，陆允看的就愈发快意。
　　“还听见了你和你的学生的对话。”
　　林霁一怔，刚才为了唬温铭，无中生有编造了一个“师娘”。
　　陆允既是后半堂课就一直听着，那他和温铭的谈话，肯定也全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