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家南狮,师哥师弟
蒋白看着这边,刚好狮嘴闭合,伏城的双臂弯曲上举,狮头微微倾斜着。只是脸被狮须挡住,看不到小梨涡。
“可以,很灵活。”高昂是内行人,“你没系腰带,我先抓你的裤腰。”说着站到伏城身后扎稳马步,双手前伸抓住了校服,平弯腰,背上了狮批。
腰上顿时有了久违的力量感,伏城像打开了身体开关,踩着心里的鼓点来了几次大两移步。久不见光的狮头左右摇摆,眼睛炯炯有神,耳朵一耸一立。
“上单腿!”高昂找到他的拍子,确实是非常力量型的狮头,再加上这个身高,两步顶别人几小步。这时他右腿成右弓步,双手揪住伏城的校服外套往上提,伏城习惯性借力蹬地,右脚跳至高昂的右大腿上,左腿上提。
独立势。狮头高举过头,惟妙惟肖。
“不错。”高昂把他稳稳放下,“你的体重我应该经得住,想不想上桩试试?”
伏城摘下狮头。“现在就上桩?我还没心理准备……”
“放心,把你摔了你师叔饶不了我。”高昂敛起狮批往桩边走,突然走不动了,回头一看。“呦,是你啊。”
蒋白揪着狮批的布料,满眼纷纷扬扬的灰尘颗粒。布料在手里,他还一点点往手里捏,不明所以想要找回什么来。
“别碰。”他看着高昂。
“嗯?”高昂看向伏城,“他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别碰。”蒋白死死攥着布料,心跳声把整间屋震动,“你带不了他,不是你的。”
“谁?”高昂彻底迷糊了。
邱离躲在窗外偷看。“不会真要打架吧?让让,你说蒋白是不是想起来了?”
“没有。”青让摇头,“他一点都没想起来,只是身体不甘心,把自己的狮头和狮批让给别人。”
第46章 矛盾激化
狮批明显发旧, 手指所碰之处已经有了跳丝,可波浪形的羊毛须根根柔软,竟未见一缕擀毡。亮片以鱼鳞层叠式覆盖着布料, 只旧, 不破, 光线之下闪闪发亮的还有用来串联亮片的玻璃线。
这就是伏城心心念念的……伏家南狮。角很尖,这就是伏城说的……佛山狮。
蒋白一寸寸收着它,很快掌心装不下,不知道为什么要抓它, 更不知道该怎样放下。
“轻点。”高昂已经松了手,“你这样狠抓, 容易抓破。”
“不用你教我。”蒋白仍旧不放手。
高昂看他这样只好自己放开狮批, 不然以蒋白的手劲儿,迟早要撕破。廖师父提过几句,伏家班的经济状况不算好。一头狮子精打细算下来几千块, 帮伏城这个小班头省点钱吧。
可伏城抓着狮头愣了,因为舞狮激起的兴奋在脸上层层冷却。
原本想让师哥看看自己舞狮子,没想闹成这样。“算了算了。”伏城摆摆手,“以后有机会再上桩吧,我不着急。”
“你不着急?”高昂笑着接过他的狮头, “慢慢磨合吧, 我不是非要赶鸭子上架,只是太知道你着急。”
“真的……不着急。”伏城很心虚,他着急,着得是十万火急。
要怪就怪自己长太高,又不是干巴瘦的身体,别人家狮头比狮尾矮半头多, 又纤细,自己光体重就压他们一头。他真着急,相反,高昂才是不着急的那个。
即便高昂的搭档转行不干了,他的好条件再找几个练习配合都不难。退一步说,高昂是想找谁找谁,自己是谁挑自己谁倒霉。
现实条件决定苛刻难度,自己舞得狮子头再猛进、再技艺玲珑,狮尾扛不起来也是白搭。赶在年底之前先把伏家班的旗子要回来,明年年初,他还想在醒狮大赛报上名。老爸没完成的事,自己答应过一定办到。
蒋白仍旧攥紧狮批,没有要放手的意思。3个人僵在这里。
邱离和青让的隔岸观火观不下去了,冲过来解围。“别别别,大家都是一片好意,咱们都是狮行,自己人自己人。”
“你们紧张什么?”高昂一头雾水的。
“紧张……紧张你和伏城配合不好,闪着腰。”邱离回答。心说,大师哥怒火攻心还失忆,他们能不紧张吗?你看看伏城敢吭一声吗?
“我确实是着急。”伏城吭声了,冲着爸爸的狮头说。
蒋白看向他。
“我怕自己撑不起班子。”伏城说,五脏六腑一阵疼,像一把闸刀把他生生切割,切了他半条命、半边身子,切了他的尾巴,“我怕自己找不着搭档,师哥要是在……”
蒋白的手开始松了。
“我等不了太久,我身上有责任。”伏城说。
蒋白一下松开了手,狮批瞬间拖在地上,伏城慌了想用手去接,还是慢了半秒。
“那你们好好练吧。”蒋白彻底放开了手,转身离去。
身后有没有人追出来,蒋白顾不上看。不正常,全他妈不正常,从伏城转校开始自己就不正常了。什么南狮北狮、佛山狮鹤山狮,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以前他有他师哥,现在又有高昂,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谁又和自己有关系?
蒋白钻进出租车,司机问去哪儿,他报了一个不是回家的地址,一路清理自己今天不正常的反应。车开到目的地,蒋白在街头徘徊了一阵,才拿起手机。
这时才发现有12个未接电话,都是伏城打的,刚才竟然没感觉。
给自己打干什么?都有帅狮尾了,自己这个冒牌师哥可以下线了。蒋白从通讯录中找出一个电话,一个男人接了起来。蒋白说自己在楼下,那男人说马上下来。
等周主任的空档蒋白抽了两支烟,微信不断有新消息,不想看。
“怎么想起找我来了?”周健跑过来,“难得今天放假就被你小子逮住,不去医院跑我家楼下来。”
“我头疼。”蒋白又要拿烟,“最近……总是疼。”
周健把烟盒没收。“少抽,你爸妈可说你以前不碰烟。头疼几天了?”
蒋白压着指腹。“快1个多月了。”
“上次检查你不是说好久没疼了吗?”周健皱起眉,“几级疼痛,你和我形容一下。”
蒋白回忆半分钟,可还是摇了摇头。“形容不出来,突然一下疼了,有时又突然一下不疼。是不是恶化了?”
“没有经过系统检查,没有任何一个医生敢下定论。”周健试着问,“你爸妈……他们知道吗?”
蒋白摇摇头。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不想。”蒋白说,旋即改成,“不想他们担心。”
周健看透他。“还是不信任他们吧?”
蒋白没说话。
“全盘失忆患者大多戒心重,你是我见过最重的一个。”周健说,“头疼的原因不一定是恶化,你最好去医院做复查。一般是什么时候疼?有时间规律吗?”
“没时间规律。”蒋白攥紧拳,狮批亮片的手感还在,“有时候见着什么人,就疼了。”
“还有其他症状吗?”
蒋白仔细想想。“有时候,手指会莫名其妙弹一下。是恶化么?”
“你别太紧张。”周健先做安慰,“不是每一位病例都会恶化,千万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最近还焦虑吗?”
“我不知道。”蒋白说,裤兜里手机还震,“可能好一些了。”
“找到适合自己的减压方式最重要,千万别逼自己想,这事你无能为力,只能靠脑神经自己复原。”周健拉起他的手检查,“手指弹动应该是反射性的,可能和你受到的外部刺激有关。我建议你还是去医院找我,我是医生,说出的话要负责任,不能盲目诊断,还要看数据和脑CT。”
蒋白静看着街边,手指什么反应都没有了。“我的脸,还能治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