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白昼边界
“还是老样子。”秦深低声同侍者说了几句,再来回答他的问题,“不肯吃药,不论和他说什么都只当我是要害他的陌生人。”
“这样啊。”谢景迟扯了扯嘴角,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开启这个话题。
阿兹海默症会对人的大脑造成永久性不可逆损伤,现有技术只能减缓无法有效根治,病人永远都只会比前一天更糟。
他明明知道是这样,又在期待怎么样的奇迹?
秦深慢条斯理地将菜单合上,“菜单上有焦糖苹果舒芙蕾,我给你点了一份,剩下的你自己点。”
他愣怔了一瞬,意识到秦深是在为他化解尴尬,“好的,我……我来看看。”
秦深的嘴角略微上扬了一点,等谢景迟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这个人又恢复到一贯冷淡的样子。
这个人的体贴和温柔就是这个样子,永远淡淡的,不露声色,宛如浮光掠影,不留半点痕迹。
谢景迟心里的那根弦像被人拨动了一下,余音久久缭绕不去。
正餐之后,谢景迟看到了秦深为他点的那份焦糖苹果舒芙蕾。
焦褐色的糖浆裹在轻盈绵软的松饼和苹果块的表面,边上还点缀着一朵小小的六出花,无论如何都称得上卖相俱佳。
他挖了一勺,焦糖的回味微微发苦,松饼和苹果又太甜,完全盖过了黄油的香气。
“不喜欢吗?”
听到秦深的疑问,他犹豫了一会,尽可能委婉地说,“有点……太甜了。”
秦深不置可否地嗯了声,“那撤掉换一份别的?”说着他就要去按桌上的服务铃。
谢景迟赶忙摇头,“不用了。”他不想辜负秦深的一番好意,“只是有一点甜,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秦深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最终却只是收回了手,“那随你吧。”
谢景迟握勺子的手僵在半空。他不知道为什么上一面秦深看起来心情还很不错的样子,这时又变回了过去没什么温度的样子。
他说不准究竟哪一种秦深会更好相处一点,总体来说他更喜欢前者,但是前者又对他太好了,实在是难以抉择。
顾忌着明天还要上学的谢景迟,餐后并没有太多安排。
回去的路上将要经过某条街道,一直在发呆的谢景迟回过神来,问秦深待会可不可以停一下车。
他没想到都这个点了,那家店竟然还开着,而且看起来丝毫没有倒闭或者转让的迹象。
秦深没有问太多的为什么,按他说的在街边停下车。
“我去买点东西。”谢景迟推开车门,兔子一样轻灵地溜走了。
五分钟后,谢景迟抱着一捧东西回来。
秦深的视线落在他怀里深绿色的长茎植物上。
和秦深最常见到的那些礼品花束不同,这一束花没有复杂昂贵的缎带和包装,只是简简单单地包在旧报纸里,露出一部分的花苞。
“这是什么?”
谢景迟拨弄了一下挂着水珠的叶片,小声说了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答案,“花。”
“我知道,我问是什么品种,我对植物了解得不多。”
“小苍兰。”
花苞有两种颜色,单一的鹅黄和红黄的渐变色,有些开了了一点,有些还紧紧地闭合着。
谢景迟不喜欢颜色太鲜艳的衣服,常年穿一身黑白灰的素色,此时此刻他将火焰似的花朵抱在怀里,整个人倏地多了几分明艳惹眼的颜色。
秦深的视线在他身上逗留了许久,直到谢景迟投来不解的目光,才重新发动车子,“怎么突然想到要买花?”
谢景迟在护着怀里花束的同时扣好安全带,“突然想到就买了,没什么特别的。”
他说的一半是真话,一半是假话。
突然起意是真的,没有别的理由是假的。
对于谢景迟来说,鲜花象征着很久远的从前,一切尚未分崩离析之前的一段美好回忆。
小的时候他每周都要来这边上钢琴课,回去的路上,那个带他来的人总会在这家店买上一束时令的鲜花。
——遇到这种情况,花萼要用剪刀处理一下,不然花期无法统一。
鲜活可爱的花朵在幽闭的空间里散发着朦胧清新的香气,就和此时此刻一样。
“你不喜欢吗?”谢景迟迟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秦深的感受,“还是说你花粉过敏?”
秦深太纵容他,让他太过得意忘形,忘了自己只是暂时寄住,还想要得寸进尺。
“我没有花粉过敏症。”秦深一直注视着前方的道路,“谢景迟,下次如果你要买花,可以让我和你一起去。”
第11章
这天夜里,谢景迟洗完澡早早地上了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次他以为自己将要睡着,下一秒又倏地清醒过来,继续强迫自己放空。
闷热潮湿的空气像一床棉被,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又一次入睡失败后,他从床上坐起来,摸到床头柜上的水杯,发现里面早已空了。
干渴的喉咙阵阵发痒,过了会,他决定翻身下床,去外面倒杯冷饮缓解一下心中没来由的焦躁。
他打开房门,穿过一尘不染的大理石走道,经过客厅时意外发现不止他一个人没睡。
“秦……”他才刚开了个头就被人打断。
“谢景迟,你出来做什么?”
光线很暗,秦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背对着他,因此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在他开口说话的一瞬间,谢景迟的后背绷紧了,寒意一点点沿着脊柱蹿上来。
未知的危险预兆将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谢景迟感觉喉咙更干了。
他吞咽了一下,尽可能清晰地说,“我有点口渴,你呢?”
“跟你没什么关系,”秦深的嗓音冷得如同结冰,“回你的房间去!”
谢景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在失望还有困惑一系列混乱的冲动中,他敏锐地听出秦深的呼吸节奏十分凌乱。
“你还好吗?如果不舒服……”不舒服的话,我可以帮忙叫救护车。
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谢景迟犹豫着靠近他。
“你没事吧?”
秦深没有动,他试探性地伸出手,还没触碰到秦深的衣角就被人抓住手腕按在了沙发上。
世界一阵天旋地转,谢景迟的头撞在表层光滑冰冷的皮革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短暂的晕眩过后,谢景迟手脚并用想要挣脱上方的Alpha,但在压倒性的力量差距面前,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
秦深的手心很烫,谢景迟第一反应是他在发烧,然而下一秒Alpha信息素像沉重的潮水,铺天盖地地朝他涌了过来。
植物冷冽清新的香气贴着薄薄的皮肤钻进谢景迟的身体,变成无数细密的热流在身体里乱窜。
到了这一刻就算再迟钝的人也该明白过来。
意识到自己犯了怎样严重的错误,谢景迟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去。
“你到易感期了。”他的声音微弱得像一握灰,轻轻吹一口气就散了。
秦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色深得就像暴风雨前的海面,平静只是脆弱的表象。
发育成熟的Alpha每年会有一到两次易感期,在此期间即使是平日里性情再温和的Alpha也会变得尖锐、富有攻击性。
秦深低下头,谢景迟想要躲避,还自由着的那只手胡乱地在他肩膀上推搡。
“知道了还留在这里,难道准备陪我上床吗?”
听到如此直白、不加掩饰的说辞,谢景迟脑子轰地一下炸开了。
易感期的Alpha道德观念十分薄弱,一切以满足自身欲望为首要目标。
这样的秦深让他陌生又害怕,原以为早已淡忘的回忆再度翻涌上来。
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片漫无边际的汪洋中,恐惧和绝望从鼻子还有嘴巴里不断涌入,让他的身体变得沉重无比。
秦深是Alpha,成年的Alpha,和那些人没什么区别的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