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白昼边界
“五分钟。”她眼中藏着一缕不易察觉的惊慌,“可能十分钟。”
对于她的提议,秦深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他怎么了?”
女佣脸上的笑容很明显僵住了。她不敢看秦深的眼睛,音调因紧张而显得怪异,“好像是……生病了。”
“严重吗?”秦深追问。
“没,没有……”
见她支支吾吾半天没有一句准话,秦深耐心告罄,决定自己上楼一探究竟。
“出什么事了?”
女佣如同看到了救星,秦深的目光从他仓惶的脸庞上挪开,落在她身后的人身上。
方如君卷发随意搭在肩膀上,曳着长长的裙摆款款从楼梯上下来。
“管家说有客人,我就下来看看,没想到竟然是你。”
她是一个容貌娇艳的女性Beta,年龄、生育都无法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胸脯饱满,腰肢纤细,肩背有一种少女似的单薄。
不知她刚经历了什么,两颊微红,唯独那双眼窝深邃的眼中有冷定的光。
当初谢明耀公布了和她的婚讯后,沄港市几家不靠谢氏吃饭的八卦周刊疯了一样扒她的出身和学历,扒出她大学时期就做了谢明耀的金丝雀,如今也有十余年了。
对于她的传奇上位史,大部分人只能归结于“有手段”和“运气好”——毕竟不是每个情妇都能熬到男方合法伴侣突发疾病暴毙,摇身一变做了万千富贵的谢太太,连带着私生子都能够雀占鸠巢,成为名正言顺的谢家大少爷。
秦深扯了扯嘴角,冷淡地同她打招呼,“方阿姨,晚上好。”
风很大的夜里,苍白的月亮静悄悄地升起来,倒映在因昂贵净水装置而呈现天空蓝的静谧湖水中,碎成无数明亮的涟漪。
东北风带来混杂着植物清香的潮湿腥气,令人联想到水生动物生满鳞片、冰冷滑腻的肌肤。
“小秦总,来找小迟吗?”听完女佣的汇报,方如君对他露出长辈般温柔得体的笑容,“小迟刚从学校里回来,我让人去叫他下来。”
秦深皱眉,“他刚回来?”
“平时可能还要晚点,今天应该是不想上晚自习逃课了。”方如君略有些苦恼地垂下眼睛,“晚饭吃过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明耀马上也要回来……”
作为一位合格的女主人,邀请客人共进晚餐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秦深看了眼腕表。他和谢景迟说的是三十分钟以内,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分钟,而他人生守则里的第一条就是从不迟到。
“不用了,谢景迟病了,我过来看看他。”他扯了扯嘴角,不带太多感情地说,“别的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真遗憾。”碰了个钉子的方如君不气也不恼,“小迟病了?什么时候?你知道吗?”听起来
她是真的很惊讶,女佣的鼻尖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垂着头,战战兢兢地回答,“是,是的,小少爷病了……”
“那他吃药没有,医生,对,我去叫医生……”
很拙劣。秦深收回审视的目光。方如君是一个完美的演员,一颦一笑都如受到严密管控般无懈可击,可她的搭档演技实在是太过拙劣,拙劣到低级到可笑的程度。
时间快要到了,浪费了太多时间的秦深绕开她们两个,“不用了,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带他去看医生。”
“谢景迟,我进来了。”秦深没有敲门就推开了房门。
谢景迟的房间里铺着厚而柔软的地毯,脚背陷进去的一瞬间,甜蜜芬芳的味道化作一条条细长的触手,紧紧缠绕在贸然闯入的Alpha身边,准备将他带入沉沦的深渊。
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的秦深闭了闭眼,尽可能把本能带来的种种绮念隔绝在脑海以外。
他认得这个味道,也在档案上见过——大马士革玫瑰和荔枝,昂贵精致的香料和甜得发腻的热带水果,一同组成了属于谢景迟这个人本身。
发情期,秦深脑子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又很快被他否认。
只是发情期的话一针抑制剂就能解决问题,而且以谢景迟对他的抗拒程度,如果真的是发情期,谢景迟只会想要离他更远一点,而不是迫不及待地把他拉近。
只要自己能远离,就是对谢景迟最好的帮助。
借助走廊照进来明亮的灯光,秦深在床上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谢景迟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只有苍白消瘦的小半张脸露在外面。
“谢景迟?谢景迟,我来了。”
秦深没怎么犹豫地掀开被子,谢景迟还是没有醒,反而因为失去了庇护的来源,把身子蜷缩成一小团。
双眼逐渐习惯了黑暗,秦深看到谢景迟眼睛底下有哭过的痕迹。
猜想得到验证,秦深心里某个地方像被扎了一下。他试探性地碰了碰谢景迟的脸颊,谢景迟的皮肤很薄很柔软,同时也很烫。
即使三年过去了,在他的认知里谢景迟依旧是那个瘦小单薄的漂亮小孩,这是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谢景迟已经长大了,眉眼里渐渐有了青年人的影子。
“谢景迟,你在发烧,醒一醒。”
谢景迟的额头滚烫,呼吸短而急促,无论秦深怎么叫他都没有回应,这使得秦深眉毛几乎要拧成一个结。
再这样烧下去肯定会问题,事不宜迟,秦深一手放在谢景迟的脖子底下,一手绕过他的膝弯,试着把他抱起来。
“……秦深?”
“嗯。”
身体骤然悬空,昏睡中的谢景迟终于醒了过来。他半睁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梦里,“是你吗?你来了。”
他的身体烫得吓人,秦深感觉怀里抱着的是一团火焰,随时都有可能烧起来。
“是我。”秦深不自觉放轻了说话的声音,“你在发烧。”
Omega的骨架是三种性别里最小的,骨骼密度也远远不如Alpha和Beta,这决定了他们天生的体能劣势。
谢景迟在Omega里属于高挑修长的类型,但对于一个成年Alpha来说依旧轻得像一片羽毛。
秦深很容易就把谢景迟打横抱在怀里,大约是抵触心理作祟,谢景迟很抗拒他的靠近,挣扎着想要从他的怀抱里离开。
“别乱动。”
谢景迟充耳不闻,手掌搭在秦深胸膛上,无力地推拒着。
秦深低下头,对上谢景迟的眼睛,“如果你还有站起来的力气的话,我可以放手。”
话说到这个地步,谢景迟果然不动了,听话地任由他抱着,像秦深以前在路边见过的、可怜巴巴的小猫。
“对不起,我……”谢景迟的脸颊藏一片阴影里,没说几个字呼吸就变得急促起来。
“别说话了。”
来的路上,天气预报说今夜可能要降温,秦深随手找了件外套裹在谢景迟身上,同时确保他能听清自己说的每一个字,“谢景迟,我现在带你去医院,别的等你病好以后再说。”
第6章
秦深选的这间私立医院规模不大,病倒是房比谢景迟想得要大一点: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绿植繁茂的花园,浅绿色墙纸和米色家具,除此之外还有独立洗手间和浴室。
医生开了退烧的针剂,体温降下来的谢景迟简单吃了两口秦深买回来的流食补充体力,很快又睡着了。
大风一直在吹,玻璃和墙壁瑟瑟发抖,发出呜呜咽咽的悲鸣。他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在做梦,因为他的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却有钢琴的声音。
起初这琴声零零碎碎的没个调子,像初学者一时兴起弹奏出来的,而后慢慢变得流畅,四三拍,十二个小节周而复始,温柔地环绕着他。
他迟钝的感官在海浪一样规律的节拍中复苏,最后他闻到了寒冷的、清新的、让人联想到万籁俱寂雪夜的香气。
谢景迟以为自己这一觉睡了很久,事实上他睁开眼睛窗户外头还是黑黢黢的一片,没有半点天明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