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白昼边界
“又困了吗?”
就像每一晚的惯例一样,谢景迟在一旁守着秦深工作。
每天看同样的事情,报表上的数字对谢景迟来说不再是难以理解的天书。
“没有。”
秦深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看到他不怎么自在地动了动身子,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我记得我有做好安全措施。”
他伸手在谢景迟平坦的小腹上摸了摸,摸到肚脐附近,轻轻地按了下去。
“没有!”谢景迟脸颊涨得通红,想要打开那只乱来的手又迟迟不肯动手,“只是前段时间没睡好而已……”
秦深收回手,脸上看不出半点异样。
“还是让医生来看看吧,没有问题是最好的。”秦深低声和他解释,“你还要上学,不能有孩子。”
谢景迟哦了一声,“我知道。”意识到这个人是在关心自己,他想了想,“我有吃药……”
可能是顾忌着身边有人,秦深工作到晚上十一点就准时熄掉了台灯,搂着身边的人躺了下来。
在将要睡着的时候,谢景迟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低声说。
“后天下午陪我去看爷爷,好吗?”
犯困的谢景迟没有睁开眼睛,“好。”
只要是秦深想要的,不论多么困难他都会做到,更何况只是去探望老人而已。
在睡着前,谢景迟心中浮现出那个久违的问题。
为什么会是他呢?那么多出身好容貌好的Omega当中,为什么秦深的爷爷偏偏选中了最不出色的他?
第49章
拜前两次糟糕至极的天气所赐,这是谢景迟第一次见到泛舟湖畔那栋灰墙红瓦的三层小楼沐浴在阳光之下的样子。
有过上次的经验,这次谢景迟提前准备了好几首能舒缓情绪的抒情曲,希望能够帮到秦深。可惜这个世界上有条不变的真理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当他们进屋以后护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秦先生刚打过安定,现在睡着了。
这次负责来接待的护工依旧是谢景迟没见过的生面孔。
谢景迟虽然不敢自认过目不忘,但对见过的人多少还是会有点印象。他看遍了屋子里忙碌的所有人都没有看到上次那个紧绷到好似再有一丁点压力就会彻底崩溃的女佣。可能是今天轮到她休息,也可能是她终于受不了,决定辞掉这份薪资和辛苦程度呈正比的工作,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无端端地有些同情和遗憾。
走在最前的护工推开虚掩着的房门,迎面飘来一股来自老年人身上的腐朽陈旧气息,即使是那样浓郁的花香也难以掩盖。
谢景迟查过许多资料,知道了这股柔和、甜蜜的香气是模拟信息素的一种。
这种人工合成产物虽不像真正的信息素那样直接有效,更无法对生理周期产生任何实质性影响,但对失去配偶的Alpha或是Omega有一定程度的安抚作用。
短短几个月不见,谢景迟十分确定这不是自己眼花了而产生的错觉。
躺在床上的老人又瘦了几分,松弛的皮肤愈发灰败,像没有生命的死物。
在药物的作用下,他睡得很沉,单薄的胸口微微起伏,喉咙里呼哧呼哧的,像一架破旧的老式风箱。
秦深凝视着床上的人,像是要把他此时此刻的样子刻在脑海里。
“小迟。”
突然被叫到的谢景迟愣了下,“嗯?”
“到楼下去等我,我一会儿就下来。”
“好。”
谢景迟乖乖地跟其他人下楼,走之前还体贴地帮他把门带上。
在楼下,女佣和护工们给他准备了饮料和小点心,他玩了会手机,顺便回了几条消息。
七月中旬他要去考驾照,负责他的教练加了他的微信,这几天一直在问他什么时候开始上课,要不要提前来看看场地。
无论在哪一层楼哪一间房,只要身处这栋怪异、阴暗、老旧的建筑,模拟信息素的气息就始终挥之不去。
谢景迟被熏得昏昏沉沉,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
模拟信息素一般会以某个人为蓝本……他忽然对秦深的另一位祖父或是祖母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有这样甜腻馥郁的信息素?
为了寻找问题的答案,谢景迟决定再去看看楼梯两侧挂着的那些老照片。
大约都是秦深爷爷年轻的时候托人拍的,当中黑白照片占了大多数。
姿容俊丽的男男女女在昏暗的光照下面目逐渐模糊,从中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感伤氛围。果然全都是不认识的生面孔。谢景迟从头看下来,唯一让他有些眼熟的是一个外貌和秦深有几分相似的青年男人——如果不是照片的左下方有拍摄时间,谢景迟大概要将他误认为秦深的父亲。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楼梯的尽头。从二楼那扇房门背后传来人说话的声音,而偷听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谢景迟正要原路折返,忽然这样一句话把他钉在了原地。
“为什么一定要是谢景迟呢?”
在太阳难以照耀到的地方,谢景迟如同陷入了一个醒不过来的噩梦。
他站在和秦深一门之隔的地方,里面的说话声在长长的走道里回荡着,最后落到他的耳朵里,清晰到可怕的程度。
至始至终只有秦深一个人在说话。
就和过去谢景迟见过的一样,他正在对一个大脑变成淀粉糊糊、丧失了大部分思维能力、活在真空罩子里的老人做永远得不到回应的倾诉。
“我时常在想,为什么一定要是谢景迟呢?”秦深的语气里有种近乎残酷的冷醒。
谢景迟打了个寒颤。可能是最近过得太好,让他有些忘乎所以,于是渐渐忘了最开始见面的时候秦深就是这样冷酷的一个人。
像机械一样精准精密,没有多余的情感,而且高高在上。
“或许你有你的考量,但至始至终,于我而言谢景迟都不是一个合适的对象。”
谢景迟感到很困惑。他不知道房间里躺着的那个老人到底有怎样的考量,但他知道谢明耀不拒绝是因为他贪图秦深背后的权势。
毕竟就他知道的,上个月月初,谢明耀刚刚通过秦深的关系以难以想象的低价拿下了城西的一块地。
有这样的父亲,谢景迟别无选择。
秦深和谢景迟不一样,秦深有拒绝的权利。
谢景迟闭上眼睛。在他们相处的三年间,秦深始终表现得那样冷淡,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那样不冷不热的。
——也许这就是拒绝的一种,只是我看起来太需要其他人的照顾和同情了,所以他没有把我推开。
是什么时候起,秦深开始变了。
变得体贴,不再视他为麻烦,愿意为他伸张正义。
他以为这是喜欢他的意思。
“你一直都那么喜欢自作主张地安排我的人生,你知道吗,我宁可那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是谢景迟。”
不是他,那秦深希望那个人是谁呢?谢景迟犹疑着伸出手,在碰到那一瞬间又像触电那样缩了回去。
他很想直接推开门,或是弄出点什么响动,让秦深发现他的存在,这样他就可以走进去,光明正大地质问秦深为什么要这样说,又到底把他当成了什么。
如果不喜欢他,觉得他不合自己心意的话,为什么又要标记他呢?洗标记很疼,但并非不能洗掉。
然而到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安静地返回了原来的地方,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等秦深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累了吗?”
“没有。”望着眼前的人,谢景迟喃喃地说,“我什么都没做,怎么可能会累。”
“一直在等我?”
“嗯。”
作为奖励,谢景迟得到了一个短暂的、缱绻的吻。
谢景迟的手指从蜷缩慢慢张开,再倏地合拢。他抓着秦深的领口,攀附在他身上,否则他会像一摊软烂的泥土一样从缝隙里滑落。
被放开以后,后知后觉他们做了什么的谢景迟紧张地看向周围,看到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才稍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