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生天
陆枭抽出手摸了摸贝壳的脑袋,贝壳喵呜一声蹭着陆枭的大手,笑着问道“我说贝壳,难怪你一直不喜欢阿泽,是这样么?”
陆枭洗了个热水澡,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他打开自己的房间,转到了纪泽的房间。轻轻地推开房门,他层无数次这么做过,然后会看到那个人要是安静地靠在床头看书,又或者是抱着笔记本在玩扫雷。陆枭发现纪泽对扫雷这个游戏情有独钟,有时候甚至可以睁着他那黑湛湛的眸子紧紧盯着电脑屏幕玩上一个多小时,并且百玩不厌。他曾经好奇地问过纪泽为什么只玩这个游戏。
还记得他笑笑地抬起头来,视线离开扫雷的界面,想了想回答道,这个游戏最简单。
其实最难。
需要敏锐的观察能力和最正确的直觉和最快的反应,陆枭猜想,纪泽是不是喜欢用这款游戏来锻炼自己呢?他一直也在自己身边扫雷呢,小心翼翼地避开雷区,一点一点地寻找突破。
陆枭坐到了纪泽的床上,淡蓝色的床单平平整整,只在他坐下之后显出一些褶皱,被子也叠得有棱有角,就差没像个豆腐块儿了,上面放着的是他在纪泽第一天来的时候送给的那套睡衣,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被子上。床头的书也按规格大小放码地清清楚楚。
一切都像他这个人,干净整洁,以及随时随地流露出的谨慎细致。
而今晚那个人躺在医院里,不知道是不是也在小心翼翼,精确地计算着,自己是不是触到了地雷?
陆枭笑了笑,这样独自一人呆在纪泽的房间,他反而觉得心境很是平和。他随意地抽出一本书,靠在床头翻了起来。像纪泽从前每个晚上做过的那样。是不是在平静阅读文字的时候,心灵可以得到一丝片刻的宁静,忘记尘嚣,忘记现实的世界,忘记……自己的身份。
陆枭的确是很想这么问问纪泽,可他发现,他更想问问自己,也许,他是警察,那么,你会怎么样?他想起阿达方才说的话,出来混的,没有看起来那么干净的。他又怎会不知道?从见到纪泽的第一眼起,那个气质干净清爽的人,烂好人到把别人卖不完的茶叶蛋全部买下来,丝毫不顾自己其实有胃病也吃不了。
陆枭不信。所以,他一直只是因为喜欢纪泽才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一个卧底警察不足以成为危险,他不得不承认,真正的危险是因为——他喜欢纪泽。喜欢得没有任何理由。而从前的陆枭最忌讳也最会利用这一点。
陆枭合上书本。一翻身压在了纪泽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上,一下子将它全部弄乱。埋头在上面,全是那个人身上特有的味道。像干净的薄荷草。
墙上还挂着那幅自己送给他的蓝色鸢尾花,色彩浓重而内敛,在柔和的灯光下看起来忧郁悲伤。
再纵容自己一下吧,陆枭如是想。
第二天一大早下起了瓢泼大雨,雨声哗啦啦地,都溅起了一层白雾。陆枭探头望了眼窗外,红花绿草都被雨水冲刷地干干净净,颜色鲜艳格外好看。不知道纪泽此时在干嘛?昨天做的那个粥,他好像挺喜欢的,要不今天再做另外的一种?
陆枭不由地嗤笑了下,真没想到,自己也有会如此痴情的一面?真真是个笑话。然而笑过了之后,他还是心甘情愿地为躺在医院里的那个——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身家性命的人忙碌去了。
纪泽此刻也醒了,虽然还很早,但是他一整天躺在床上,睡睡醒醒,并不觉得疲惫。但是他没办法纵容自己享受这难得的休息与安宁。他是已经拜托了卧底的嫌疑,然而这个代价是以别人的一家三口换来的。
这个代价太大太重了,完全不是他这样的人可以承受得了的。只睡了半个晚上,其余的时间,他都在想,要怎样才能弥补自己的这个失误。
长长地叹了口气,纪泽打开灯,坐了起来。听了一夜的雨,此时还是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没有太阳的早上六点多,外面是被白烟笼罩着的昏暗。见到里间的人亮了起来,立即就有人在外头敲门,问道,“小纪哥,枭哥吩咐了,要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叫我们。”
纪泽头上的伤已经缝好了,胃也得到及时的救治,主要是身上的鞭伤,不过也上了药等着愈合,他自己觉得这些伤根本就不算什么,只是伤口比较狰狞罢了。陆枭兴师动众地在最好的一家医院里找了最好的特护病房让自己住了下来。虽然,纪泽觉得这根本就没有必要。
陆枭还留下了两个兄弟来照应纪泽,一再叮嘱他要是有什么事情喊一声就行,不用勉强。想起这个人,纪泽也觉得无可奈何。他不断地利用陆枭对自己的好,然后,再寻求着机会给他背后一击。而纪泽只能时刻提醒自己,这不是卑鄙,这是正义的职责。
他突然发现,身体的折磨其实一点都不可怕,最可怕是,是内心的煎熬,各种矛盾的交织,仿佛让他行走在地狱。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你们累了一天,要是想休息的话,好好休息下吧。”纪泽说完,就自己挣扎后着爬起来,躺了两天了,好像骨头都快生锈。这件特护病房里有独立的卫生间,纪泽发现刘源还算是手下留情了,起码自己现在还能走。
一步一步地挪到卫生间洗脸刷牙,纪泽望着镜子里头发剔得短短,依旧鼻青脸肿的自己,突然觉得这样子有点好笑,快认不出来了。只是,他才发现,连卫生间里的牙膏牙刷和沐浴露之类的东西都换成他平时常用惯的那些,显然是陆枭特意派人买的。
纪泽突然心生郁卒,一种无力与愤怒的感觉充斥着他的胸膛,镜子里,那个样子有点滑稽的自己,只有一双黑色的眸子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使一向淡定平和的他在镜子里起起伏伏着喘着,这个人,他能不能不这么虚伪,不用对自己这么好。
纪泽将水拧大,冰凉的水冲在脸上,刺得破皮的伤口处丝丝生疼,仿佛这样他才能压抑出突如其来的不良情绪。
可还未等他内心的骚动平息下来,外面倒是已经吵开了。
“我靠!老子是什么人,你们两个狗腿子拦得住我么你?”一如既往的嚣张与霸道。
不用猜,纪泽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九爷,不好意思,您大人有大量,这是枭哥吩咐下来的,没有他的准许任何人不能打扰到小纪哥休息。”一个带着敬意与惧意的声音答道。
“懒得理你,你信不信再不让开,老子立刻打得你找不到门牙。”谢九安懒懒地回道,“马上让我进去,听到没?”
“真的是枭哥的吩咐,要不您打个电话给枭哥,或者我们请示下?”另外一个声音也加入劝阻的行列。
“都他妈给老子滚到一边去!”谢九安暴怒道,方要亲自出手教训下这两个看着就讨厌就让他有关于陆枭的糟心联想的人,只见门一下子打开。
纪泽发誓他真的没看到谢九安,因为他眼前出现的是一团红色的东西,是一大捧非常热烈绽放的玫瑰花。见纪泽开了门,陆枭留下的两个手下也停止了推搡,然后,那一团玫瑰花就向自己移动过来。
“嘿,亲爱的阿泽,听说你住院了,所以我——”谢九安边说着,那张漂亮的小白脸从玫瑰花后面探出来,然后就看到了纪泽被教训得伤痕累累的脸。九爷他怒了。
飞扬的剑眉都要挑到天上去了,一双桃花眼死死盯着纪泽清亮的眼睛,虽然眼睛周围的乌黑淤青真的非常非常碍眼。然后,他就这么恶狠狠地盯着纪泽。
“妈的!我只听说你被打了,但是没听说你被打成这样啊!阿泽,你怎么样了?”谢九安愤愤不平地说道。纪泽尴尬地摸摸自己的脸,只是跟平时的样子一点点差别而已,谢九爷至于这么,这么,反应激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