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与好玩
但他可以安慰自己:之前一起吃饭的时候杨司乐从来没有这样过,一定是有急事他才会停不下来地看手机。
施年一个人跟服务员交流,一个人下单,一个人喝着茶等菜上桌。
杨司乐把堆了一整天的消息处理完,现在正和陈楠说到自己跟施年一起在外面吃饭。
陈楠问他青原好不好玩,他诚实地回道:“一般,不是很好玩。”
“我前年去过,我觉得挺好玩的啊。”
陈楠懒得打字,发来一条语音:“一定要去熊猫基地,国宝不愧是国宝,我一个男的都被大熊猫可爱得不要不要的,在里面逛一整天都不是问题!还有青原周边的几座山,有空的话推荐你们去爬一爬,绝美。”
杨司乐不方便听,把语音转成了文字。
他读完陈楠的建议,有些可惜地说:“我们就待三天,去不了太远的地方,今天一天光在市区里逛了。”
陈楠:“市区有什么好逛的?除了改建得妈都不认的古迹和专门骗游客钱的小吃街,哪里能逛?让我开开眼。”
杨司乐:“金融中心,市博物馆,省图。”
陈楠:“………………”
椰汁糕上桌,杨司乐按了锁屏,把手机放到纸巾盒旁边,准备动筷。
施年见他终于不醉心于跟别人聊天了,正想找个话题打开局面扭转心情,杨司乐的手机又亮了。
陈楠半开玩笑地说:“跟施首席一起旅游辛苦你了。”
“我的好队长”。
“再忍两天”。
“楠楠接你回家”。
后台逐条推送,杨司乐斜眼看了看,打算吃完饭再回,便再度熄灭屏幕没管。
施年坐在对面,看不清具体内容,倒是很满意杨司乐对其置之不理的态度,有点开心地告诉他:“刚才给我们上菜的姐姐一直在看你。”
杨司乐舀了一勺点心,不解地看向他:“我脸上有脏东西?”
施年咬着勺子笑了笑:“没有啊,可能因为你长得比较帅吧。”
杨司乐好不容易见到年年笑,心里终于松快了些,也跟着笑起来:“那她为什么不看你?你长得更帅。”
施年猝不及防被这么一夸,心里立马乐开了花,脸上却还是满不在乎的神情:“有吗?我长得很一般啊。”
两人同时伸手去分糕点,杨司乐趁机用勺子轻轻敲了敲施年的勺子:“傻,你都叫一般的话,那就没人敢说自己好看了。”
施年藏在身后的小尾巴差点儿没摇出残影:“你才傻,我不傻。”
杨司乐想了想:“这样吧。她是先看你长得好看,才顺便想看一看能和这么好看的你一起吃饭的我长什么样,结果发现我也长得挺好看,她就震惊了。”
“嗯……有道理。”
施年对他的推理很满意,失落之情一扫而光,胃口大开。
杨司乐也满意于施年能吃得香说得多,全然忘了下午的不畅快,吃完饭又忍不住大包大揽地去前台结账开发票。
施年发现自己还是更享受跟着杨司乐的节奏走,没舍得破坏这种气氛,老老实实地跟在他后面等他核对账单。
按照在庆江养成的习惯,吃过饭要一起去散步消食,杨司乐付完钱就去了卫生间,免得待会儿在外面不好解决。
施年没喝酸梅汤,暂时不想上厕所,主动帮忙背包拿手机,先一步去店门口等。
他站在街边,一个人闲得无聊,就提前把晚饭钱除以二转给了杨司乐,顺便想做做功课,看步行距离内有没有什么散步的好去处。
杨司乐的微信账号收到转账提醒,屏幕随振动一亮,通知栏的未读消息也一并出现。
施年下意识端起杨司乐的手机看了一眼。
47分钟前——
陈楠:“楠楠接你回家”。
陈楠:“再忍两天”。
陈楠:“我的好队长”。
46分钟前——
“跟施首席一起旅游辛苦你了。”
施年久久地注视位于最下方的这一句话,突然意识到,46分钟前,他和杨司乐应该刚开始吃饭。
原来他当时收到的消息就是这个。
原来那会儿他看到了却没回复的原因是这样的。
那为什么后来还要对自己笑呢?只是出于客套吗?
和自己一起旅游真的有这么煎熬吗?
煎熬到即使自己就在他旁边,他也要在网上和别的朋友抱怨?
顷刻间,不曾期待的惊醒、自作多情的羞耻,以及被信任的人背叛的难过淹没了施年。他没空想答案,不愿意想答案。他只想回家,一个人呆着。
现在就想。
他总不能当着根本不喜欢他,甚至烦透了他的杨司乐的面掉眼泪。
第28章 水能载舟
但他并没有真的转身就走。
杨司乐的包和手机还在他这儿,他的行李和大提琴还在杨司乐订的酒店里,他还没来得及想出一个可信的借口,足以对之前应下的承诺、动过的心思一一反悔。
手机的冷光歇了,惊愕与悲愤过后是茫然与疲惫。他站在流淌着欢声笑语的陌生街头,有点记不得自己答应杨司乐一起旅游的理由。
杨司乐上完卫生间,来到粤菜馆门口,看见施年正望着马路发呆。
他走至施年旁边,从他手里拿起自己的挎包,解释说:“卫生间里有人,我多等了一会儿。”
施年转过来,摊开左手,把掌心里的手机递给他:“嗯,没事。”
杨司乐听他语气恹恹,接过手机的同时抬头看他,却发现他垂眉低目、无精打采,神情称得上悲伤。
“怎么了施年?”他背着双手前倾身子,歪着脑袋从更低处找到施年的视线,担忧地问,“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四目相对,施年只看了他一眼就转过脸,冷淡地错身走开:“我刚刚在想比赛的事。”
杨司乐直起身,揣好手机追上他:“比赛已经结束了,”他倒退行走,时刻观察施年的反应,“不管你们演奏得是好是坏,明天才会公布结果,今晚再怎么想也没用啦。”
他又想揉一揉施年的头发,搓搓手指,还是忍住了。
“不如开开心心地玩,痛快享受开学前的最后几天假期,你说对不对?”
施年觉得自己宛如打开了上帝视角,此时杨司乐不论说什么漂亮话、做什么贴心事、扮演什么人畜无害的角色,他都能一眼看穿背后丑陋的真相。
可他内心竟然渐趋平静,就连茫然感也淡漠了,只剩下乏味。
他好像接受了日益清晰的现实,即自己注定留不住任何人。
“对。”
他失去了洋洋哥哥,破坏了班长的青涩记忆,初中游离在群体之外,争取不来谢沉的喜欢,让脾气这么好的杨司乐感到厌倦。活了整整十六年,他能放心聊上几句的朋友居然只有自己的亲生爸爸和同桌张晴好,是真的失败。
“你说的都对。”
他痛快不了,更无福享受。旅游没意思,交朋友没意思,关上门独自练琴才比较有意思。
“你昨天说自己要出国,已经联系好学校了?”
后面有骑共享单车的路人经过,施年把杨司乐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把,免得节外生枝出事故。杨司乐就势转了个身,继而和他一起并排走。
他低头看了看小臂上施年尚未松开的手,对他保护自己的姿态很是受用,笑意越来越浓:“我肯定是骗他的啊。出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以我的专业水平,怎么可能还没上高二就把学校联系好了。”
施年把手揣进裤兜,望着前路:“我以为你不会撒谎。”
杨司乐想起昨晚他对自己的评价,既是好笑又是不平地耸了耸肩膀:“施年,我不是圣母,我就是个普通人。会犯错会偷懒会说谎,成绩一般,有时候过分理想主义,想一出是一出,什么都想学,但什么都只懂皮毛的那种——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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