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
「我去!」吴越狠狠一拍齐笙的手臂,「这你能忍,他在嘲讽咱们!赤|裸|裸的嘲讽!」
钟晓学带笑颔首,嚣张地说:「难道不是吗?除了我跟老何,你们谁有对象了?」
「操操操!是可忍孰不可忍!齐笙,给我冲啊!」
……
苏仰平息着胸腔里的情绪,把眼角的湿热忍了回去:「那个绳结,那个绳结是、是齐笙……」
「我知道。」孟雪诚截断了苏仰的话,把外套披在他身上,「会查清楚的。」
乔烟曾经提醒过苏仰,苏若蓝出事前曾经见过公会的人,而笑面又跟公会有关,加上214炸弹案的幸存者逐一死去,答案已经呼之欲出——苏若蓝是被笑面杀死的。
苏仰闭上眼睛,低喃道:「他是真心喜欢若蓝的,他不可能去害若蓝……」
「哎呀,苏仰啊,你没事吧?」
病房大门被推开,媚姨牵着莎莉急匆匆地走进来,一大一小喘着粗气,显然是跑了一段路。
苏仰微讶:「……您怎么来了?」
孟雪诚搬来两张椅子,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水。
「谢谢。」媚姨接过温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道:「笑笑知道你在医院,闹着不肯睡觉,非要过来看你——」
莎莉揪着媚姨的袖子,圆圆的脸鼓红了一半。
「你看你看,这孩子急得哟。」媚姨抽过一张纸巾擦了擦莎莉脸上的汗,「行了,你跟哥哥聊一会儿吧,我去上个厕所。」
媚姨走后,莎莉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也没有别的动作,就这样呆呆地盯着白色的床单。
谁也没有说话。
许久后,莎莉终于抬起了头,用纯真无邪的眼神看着苏仰:「哥哥,你要打针吗?」
苏仰顿了顿,吸进体内的氧气充斥着疼痛感,他看着莎莉的脸,蓦然想起了江玄青的话——
莎莉和齐笙长得一模一样。
看着她的眼睛,真的就像看见了齐笙。
孟雪诚弯下腰来,平视着莎莉,微微一笑:「对啊,哥哥他身体不舒服,所以你千万记住,一定要早睡早起,不然生病了就跟他一样,要打针。」
「嗯。」苏仰轻声道,「我没事,明天就能出院了,你早点回去睡觉。」
莎莉点了点头,等媚姨回来后,两人又坐了一会儿闲聊几句,最后赶在十二点前回了家。
苏仰靠在孟雪诚的肩上,漫无目的地盯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
傅文叶醒来时,全身都是麻木的。
「是中枢神经迷幻剂,结构跟K-10相似,但目前为止没有这种毒品的相关记录。江老师,何局说——」
「文叶?你醒了?」江玄青没去接那份报告,他走到床边,关切地捧起傅文叶的脸,低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傅文叶看着他,嘴角动了动,话还没说出口,他的手忽然猛烈抽|动了一下,蛰在手背上的针头被扯掉了。
输液针垂落在地。
江玄青怔在原地:「……文叶?」
傅文叶仿佛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他抿了抿干裂的唇,哑声道:「水……」
江玄青将他扶起来,倒了杯温水递到他没有受伤的右手里:「来,慢慢喝。」
傅文叶像是渴急了,三两口喝了大半杯。
「杯子给我,还有,别着急……」江玄青准备去接杯子,瓷白色的水杯堪堪擦过他的指尖,猝不及防从半空掉落。
碎片溅至旁边的输液架,发出清脆的声音。
傅文叶愣愣看着自己正在剧烈颤抖的左手——
可他毫无感觉……
江玄青覆上他的手,笑了笑道:「药效还没过,正常的。」
他用这句话安慰傅文叶,也用这句话安慰自己。
「我去叫医生。」顾淮清把报告放在桌子上,识趣离开。
江玄青探过身抱住了傅文叶,在他耳际温声道:「会好的,没事。」
接下来,医生替傅文叶做了全身检查,又抽了点血去化验,医生叮嘱江玄青:「先不要刺激病人,注意饮食。」
「好,辛苦了。」
做完检查后,傅文叶又睡着了,嘴里呢喃着模糊的梦呓,偶尔发出如同求救般的呜咽。江玄青一直坐在傅文叶身边,在他小腿无意识抽搐时,轻轻按着他的膝盖。
「玄青……」
江玄青呼了一口气,尽量放松自己的声音:「你走吧。」
苏仰沉吟半响,再次道:「我有话跟你说。」
江玄青阴沉地站起来,然后疾步走向苏仰,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推到墙上:「没有事能比他重要,你最好不要来烦我。」
他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冷声道:「之后我不会让他继续参与案子。以前他说过,他的梦想是开一家网吧……我能帮他把网吧开到天涯海角任何地方,只要他喜欢。」
只要他平安。
江玄青把冰刃般的眼神架在苏仰脖子上,彻底隐去脸上的温和:「陆铭昨晚来过,他说随时都会重组专案组,你做好心里准备吧。」
虽然这只是简单的复述,说者无心,听者却有了意。专案组三个字在苏仰满目疮痍的心上再添一笔,他知道这天早晚要来的,曾经的他无比盼望着这天的到来,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
无论是谁来问他,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害怕,或者露出半点的退却。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种恐惧感从他的心底慢慢爬出,一点一点融化他的器脏。
笑面对傅文叶下手,既是一个开始,也是一个警告。
苏仰浑浑噩噩地走出房间,刚准备关门,就见顾淮清提着两袋外卖冲向他。
顾淮清用半边肩膀顶着还没关上的门板,冲苏仰笑了笑:「江老师让我点的外卖,我还多买了几份,你要吃么?」
「不用了。」这是苏仰第二次近距离观察顾淮清,那种古怪的熟悉感又有了挣破牢笼的征兆,他打量着顾淮清,趁着自己的理智还没完全归位,直接顺从心意把话问了出来,「你有没有兄弟姐妹?」
顾淮清今年刚毕业,不到二十三岁,是本地人。苏仰断定自己不可能在之前就见过他,唯一的可能是见过跟他长得相似的人。
而那人正好不重不轻地在他记忆里留下一个淡淡的印记。
顾淮清愣了愣,随后奇怪地看着苏仰:「呃,我有一个哥哥和姐姐。不过我妈在我三个月的时候就跟我爸离婚了,所以没怎么见过他们……」他谛视着苏仰的表情,试探地问,「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苏仰收回眼神,随便找了个理由,「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顾淮清尴尬一笑:「这样啊……那我进去啦,回见。」
苏仰在走廊上散着步,每走一步,大脑都像散了架一样疼痛。医生说这是压力过大引起的紧张型头痛,不是什么大问题。可他总觉得最近头痛的频率愈来愈密集,吃止痛药也缓解不了。
进过拐角,在监控拍摄不到的位置,苏仰拿出一台旧款手机,纯熟流利地换了张电话卡。重新开机后,他拨出一通电话。
「帮我盯一个人。」
电话里的那人非常直白:「多少钱?」
苏仰揉着酸痛的脖子,好笑地问:「不问我目标是谁?万一是国|家|总|统呢?」
那人哼哼笑着,自动过滤了苏仰话里的讽刺:「我的规矩只有一条,钱到位了,做什么都可以。别说国|家|总|统,太空元|首我也帮你看得明明白白。」
苏仰不想继续听他扯皮:「我把资料发你号上,挂了。」
那人急忙抢断,把最重要的事情强调一遍:「诶诶诶老规矩啊,先付一半押金——」
苏仰挂了电话,他把电话卡重新卸下,放回钱包里。
这款古董手机只能用来打电话和发短信,没想到在这个时代还有派上用场的一天,他将电池拆离手机,分开扔进两个垃圾桶。
……
市局里。
「队长,」徐小婧走到暖气充足的地方,搓了搓手臂说:「昨天有两个月亭酒店的女员工过来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