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灵者说
这次他不敢再任性了,上一次的惨痛教训已经让他后怕,他下定决心了要老老实实呆着,安安分分的,什么都别乱动。
颜培的脚步越来越匆忙,脸色也越来越凝重,整间屋子的空气似乎正随着时间的流逝被一点一点的抽走,气压越来越低,无论是他,还是他团队里的成员们,大家的脸色都越来越不好看。
岳景辰觉得趴在窗边也帮不上忙,索性就自己回到屋子里翻书,或者干脆回到家中的厨房里,对着菜谱做饭、熬汤,然后坐着地铁给几公里外的实验室送去。他的厨艺越来越好了,他自己这么认为的,因为他们在忙碌的时候总是顾不上吃饭,所以他做的东西大多都被自己吃掉了。可颜培的实验却停滞不前,仿佛负重于泥石流中前行的伤员,仅仅能保证不后退,想要前进一步都难于登天。
颜培好不容易抽出了时间尝一口岳景辰做的饭,视线却紧紧粘在手中的报纸上,他攥着筷子的手不停颤抖,似是下一秒就要爆出青筋来。岳景辰坐在他的旁边,却不敢问什么,只微微偏过头,偷偷看了一眼那报纸上的内容,白纸黑字,正报道着另一位研发团队的功绩。岳景辰想说什么,但感觉自己说什么都派不上用场,只能悄悄把碗里的饭吃完,给颜培倒了杯水。
也许是压力太大,颜培并没有什么吃饭的兴致,他随意扒了两口,就要往实验室里继续钻了。岳景辰想起自己已经很多天没跟他说过话了,哪怕就一句,所以他开了口,还伸手拉住了颜培的袖子,与深冬时一样。
岳景辰想了很久,说:“你的压力好像,有点太大了?”
颜培眼下的黑眼圈很重,他听到这话,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这不是废话吗”的笑容,那笑容一点也不好看,不像他平时温柔的样子,这样不舒服的对话让岳景辰松开了手,他感觉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一时局促不安起来,只能诺诺地嘟囔着:“要是我能帮上忙的话,一定要……”
“帮上忙……”颜培的眼睛突然亮了几分,他目光里的情绪很奇怪,像是从岳景辰的话里抓住了激发灵感的关键点,他低下头,又抬起头,视线移了过来,正盯着立在原地的少年,将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帮上忙……辰辰,也许你真的可以帮上忙。”
当天下午,岳景辰就光明正大的进入了颜培的实验室。他认定了能保护他,给他安稳生活的人,对着所有的组员介绍着,这是新项目特邀的试药员,将会给实验带来极大的帮助,他有信心,有了岳景辰的帮助,这项目一定能突破难关,获得成功。
“我会不会死掉?”岳景辰的耳朵里全是他的豪言壮语,可脑海里却控制不住地蹦出了这么个念头。
可另一个念头也立刻冒了出来:“颜培不会让我死掉的。”
团队里的人似乎对此意见很大,岳景辰也不知道他们在吵些什么,因为在颜培说完了这些之后,他就被请出实验室了,铁门一关,隔音实在不赖,他隔着玻璃,只能看看见他们吵得脸都红了,却听不清他们究竟在吵些什么。
第二天,岳景辰如约来到了实验室,原先满满当当的团队成员只剩下了一小半,其他人都去哪了,他也没敢问。铁架床有点冷,躺在上面不是那么舒服,但颜培没有注意到他的不适。他站在床前,裹在一身白大褂里,连脸都被口罩挡去了半边。岳景辰想看着他的眼睛,可他的眼睛被护目镜挡住了,那眼睛有点红,眼白里有细细的血丝。
他一定很辛苦。岳景辰想着,如果这次能帮到他,他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针头很尖锐,刺破皮肉的时候有一点疼,冰冷液体的缓慢推入,让岳景辰觉得手臂凉凉的,感觉不太好。过了一会,颜培拿着手术刀走了过来,锋利的刀刃贴在少年手臂的手臂上,刀尖向下,微微用力,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熟练的操着刀,在岳景辰白皙的手臂上划下了一道冒着血珠的伤痕。
刚才那一针应该是麻药,所以皮肤被划开时并不疼。岳景辰心慌得厉害,他只有十八岁,只是一个刚刚脱离了幼稚,又还未来得及走向成熟的孩子。他不敢看下去了,闭上了眼睛,将头扭到了另一边,抬起了还能自由移动的另一只手,用手臂挡住了脸。
随后,他就不知怎么的睡着了。
再醒来时,手上的伤已经愈合了,颜培正坐在他的身边,面色并不好。岳景辰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他伸出手,想拉拉颜培的袖子,却发现自己浑身酸疼,手脚的肌肉都是散的、软的,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颜培注意到身边的人动静,他并没问什么,而是拿过体温计,利索的塞进了岳景辰的衣服里。
冰凉的体温计贴在皮肤上,岳景辰难受极了,但他身上没有力气,根本没办法挣开。过了几分钟,测量结果出来了,他在发烧。这时他才终于注意到,自己手上还埋着一根针管,吊瓶正悬在上方,滴滴答答地往他身体里输着液。
“我饿了……”岳景辰的嗓子很哑,他发不出太大的声音。颜培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已经带来了饭菜。颜培喂他吃饭,他也就这么吃了,虽然饭菜已经有些冷了,但他并不是不能吃苦的人。
只要能帮上忙,这些都没有关系。
可往后的日子,他清醒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他的视野大多数时间都处于一片漆黑的状态,偶尔醒来,能看见些东西,也都是颜培和几个团队成员晃动的身影。有时候他们会慌乱的奔跑,有时候又是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地工作,有时候,会一起围在床边,观察着他的情况。
那样子很熟悉,就像岳景辰刚来到这里时隔着玻璃看到的,他们观察小白鼠的样子。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身上不舒服的感觉终于慢慢减弱了,清醒的时间逐渐增长,身上的无力感也逐渐消失。快好了吧?药是不是已经做出来了?颜培是不是又可以获得荣誉,站在领奖台上,西装笔挺的,笑得特别帅气了?
那天颜培确实笑了,在看着最新化验的数据时,他的眼睛弯了起来,细细的褶皱布满眼角,他笑得特别灿烂,甚至久违地将瘦小的岳景辰抱在了怀里,隔着口罩和氧气面罩,如吻一般,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
岳景辰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颜培的脸了。
“我想出去走走……”岳景辰提出了要求,他已经在这个屋子里困了太久,分不清时间和日月,他需要出去透透气,楼下的小摊贩不知道还在不在,那摊子里有他最喜欢的鸡蛋糕,他已经很久没吃到了。
“什么?”颜培的表情很诧异,他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转过身,大手握住了岳景辰的瘦弱的肩膀,笑问道:“辰辰,你刚才说什么呢?”
“我想出去……”岳景辰咳了一声,嗓子还是有点不舒服。
颜培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不行。”
“为什么?”岳景辰很不解,“我在这里待了好久了,我想出去走走,我想吃外面的鸡蛋糕……”
“我说了不行!”颜培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扯出被压在桌上的纸张,上面全是岳景辰看不懂的密密麻麻的数据。他一手拿着数据,一手拉着住了还打着吊针的手臂,他看起来是要跟岳景辰讲些道理,可脸上的表情却狰狞得诡异,“听着,辰辰,咱们……咱们还有一点就能成功了,你不是想帮我的吗?对不对?你现在出去,会破坏实验的稳定,那我们……之前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你想看着这些都白费掉吗?”
岳景辰皱起了眉,他摇了摇头,说:“可是我……我是人啊,是你之前说的,我不能像小白鼠一样……”
岳景辰的领口被猛地揪起,身上的管子、电极都因为过大的动作而牵起了与之相连的仪器,安静的室内顿时响起一片叮呤咣啷的碰击声。是颜培,颜培揪住了他的领口,他掐住了他的脖子,那张苍白的脸,眼底布满了血丝的脸,就死死地抵在了他的面前,冲他咆哮道:“那你就要我的努力白费掉吗!要他们的努力彻底白费吗!如果不能像以前一样再创佳绩,还会有人记得我们吗?我们还差一点就要成功了!你是要让我们的成果断送在你的什么……什么鸡蛋糕上?你的责任心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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