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来死去
让沈南帮着查资料这样的事,在弄清所有事之前,大概他不会轻易再开口。
无论是什么原因让沈南那天有短暂的异常,他都不会再冒险把自己的秘密暴露出来。
叫王钺的人很多,居然还有好些个是女的。
虽然卢岩觉得死了之后还能变性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出于大海捞针就要捞得有个样子的原则,他把这些女王钺的资料先过了一遍。
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然后是男的。
从几岁到几十岁的都有,卢岩挨个地边看边从这几百号人里挑出了一部分觉得需要重看一次的。
经过反复三次浏览,时间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剩下的名字只剩下了四十多个。
他靠在椅背上开始盯着这些信息一个一个字地慢慢看着。
资料其实都配了照片,但鉴于照片都是天怒人怨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见人的身份证照,人人都跟犯人差不多,所以资料还是得细看,再说王钺能换衣服,他真的不能确定这鬼会不会还有换脸的技能。
一直到眼睛都有些发花了,卢岩才站起来给自己泡了壶茶。
没有什么能让他捕捉到的有用信息。
他再次开始怀疑王钺对自己名字的记忆有错误,但王钺说得很肯定,甚至还记得这个名字的来历,以及跟崔医生讨论过。
王钺难得的安静,一直坐在沙发上发愣,偶尔凑过来看一眼屏幕,然后再回到沙发上。
卢岩慢慢喝了几口茶,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这些资料在转着圈。
二十分钟之后他睁开眼睛,鼠标往上滚了滚,停在了一个人的资料上。
王钺,四岁,本地人。
已经死亡,原因是脑瘤。
这个小王钺的死亡时间是19年前。
死了之后他的父母出了国。
卢岩盯着这个孩子简单得只有几行字的资料,手指在桌上一下下轻轻敲着。
“斧斧。”几分钟之后卢岩回头叫了王钺一声。
“嗯?”王钺很快地抬起头。
“你一直在WC住着吗?”卢岩问他。
“是啊,一直。”王钺点头。
“小时候也在吗?”
“应该……在吧……”
“记得最小最小时候的事吗?”
王钺垂下眼皮想了很久,摇了摇头:“不记得。”
“好吧,”卢岩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已经被孟婆格式化过了,什么都不记得。”
“也不是啊,我还是能记得一些事的。”王钺有些不服气。
“是,你还记得崔医生。”卢岩笑了笑,打开了崔逸的资料。
相对三百多个王钺来说,七十多个崔逸看起来还是很轻松的。
叫崔逸的姑娘大姐的更多,排除掉这些之后,卢岩又点上了一根烟。
这回倒是很快,不过点上第三根烟之后,留下来可以再筛一遍的人数为0。
卢岩猛地倒到椅子里,狠狠地伸了个懒腰,嘴上叼着的烟抖了抖,烟灰顺着领口掉进了衣服里。
“靠。”卢岩站起来拎着衣领一通抖。
“怎么了?”王钺跟着跳了起来,“被电到了?”
“没,你就不能想点儿好事么?”卢岩瞅了一眼王钺。
“被电到很疼的……”王钺小声说。
“你被电过?”卢岩迅速追了一句。
“嗯,”王钺拧着眉像是在回忆,声音越来越低,“很多小圆片贴在头上……”
“王钺,”卢岩本来想听他说说是怎么回事,但王钺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他赶紧打断,“看电影吗?”
王钺半天才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看,会哭的。”
“看个喜剧,逗乐的。”卢岩转身准备给他找个喜剧片看,好容易有点儿新信息,结果却不敢听,这上哪儿说理去!
“不,”王钺突然提高了声音,“说了不看!”
寒意瞬间从身后卷了过来,卢岩汗毛全立起来了,转回头看到了王钺冷得像冰一样的眼神,汗毛顿时全体立了正,估计根根笔直。
真是说变脸就变脸,该出手时就出手!
“不看就不看,”卢岩把电脑屏幕关掉,“你这一惊一乍的。”
“我没有……”王钺的声音突然有些抖,看着就跟委屈得快要哭了似的,“没有……”
“没有什么?”卢岩盯着他,这状态怎么回事!
“为什么,”王钺向后退了一步,嘴角慢慢勾出一个笑容,又很快消失了,“为什么不行呢?”
“斧斧?”卢岩试着叫了一声这个让他觉得很肉麻的昵称,王钺这个转瞬即逝的诡异笑容让他腿肚子有点儿转筋。
王钺没有反应,在卢岩还没想好该怎么办的时候,他猛地靠到了卢岩身前,在他耳边轻声说:“找到了。”
这句话还在卢岩耳边停留着,王钺带来的彻骨寒意却已经消失了。
卢岩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屋里一片安静,没有了王钺的身影。
他在屋里转了几圈,最后靠在了桌边,好一会儿才慢慢坐到了椅子上。
“你大爷啊,”他低声说了一句,“你姥姥啊……”
王钺消失了,一直到大半夜都没有回来。
卢岩靠在床头捧着本周易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
王钺去哪儿了,王钺在干什么,王钺会惹出什么麻烦吗,王钺还会回来吗……
平时王钺不见了也就不见了,等着他回来就行,但今天不太一样,卢岩心里始终有点儿担着心。
王钺消失前的那个笑容,和那句“找到了”让他不寒而栗。
鸡皮疙瘩几个小时都还没镇压妥当,一想起那个场面就纷纷起立。
沈南找来的这些资料里,他能确定的只有一点,崔逸用了假名,或者是像他一样,主动或者被动地抹去了所有资料。
不太确定但忍不住的推测也有一个。
就是那个四岁就死了的小朋友。
王钺,你到底什么时候死的?
一想到王钺有可能是个只有四岁的小朋友,一直长大的没准儿只是一绺小魂……他就觉得有点儿扛不住。
但王钺偶尔简单到让人除了沉默什么也不想做的状态,又的确有点儿可能。
卢岩慢慢往下滑了滑,躺到了枕头上,盯着屋顶的小吊灯看了一会儿,闭上了眼睛。
他得睡觉。
睡半个小时,他一会儿得出门。
无论资料的结论是什么,这段时间以来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跟那个见鬼的WC肯定有联系。
他虽然已经懒得去解什么谜,只要日子勉强过得去就凑合着过了。
但如果威胁到安全,就得打起精神来。
一会儿他要去几天前让王钺跟踪过的那个人的家看看。
明天还有件更费神的事,他必须得跟老母狐狸关宁好好聊聊。
卢岩的生物钟很准,不需要闹钟,半小时就是半小时,误差正负不超过两分钟。
半小时之后他起了床,没有开灯,在黑暗中穿好衣服拿了随身的小包出了门。
文远街的空气里弥漫着永远也散不掉的火炭和焦糊味儿,以前这种味道一直让卢岩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就像藏在谁也不会注意到的鸡窝狗窝里似的。
但现在这种安全感已经随着王钺的如影随形而荡然无存了……
卢岩走了两条街之后在路边打了个车,报了地址。
这个时间开车上路相当愉快,没人没车没交通灯,司机一路打着呵欠飚到了目的地。
小区里零星还有几户人开着灯,卢岩站在楼下抬头看了看窗户,然后快步走进了楼道里。
溜门破锁这种事,卢岩做得很熟练,他如果改行去做小偷,估计也能混出个神偷S的名号来。
他在门口站了两分钟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又观察了一下门的四周,确定没什么异常之后,他捅开了门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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