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天欲雪
想通这点后,宗辞便叹了口气,在兜里揣了些凡界的金银,又拿上一把油纸伞,推门而出。
现在是春天,春雨总是不留情面的,想什么时候下便什么时候下,经常还伴随着阵阵春雷。
既然身在凡间,宗辞也就不用避雨决了,还是入乡随俗更好。
他踱步推门,正巧看到围在大门两边打探的婆婆丫鬟,下意识点头致意。
那些街头巷尾来看这大户人家喜事的下人们看见这幕都惊为天人。
“这家公子丰神俊朗,好生俊秀。周身这般高华气度,定然出身不凡!”
“陆洲城内何时出了如此一位人物?往日里也不见这家有住人的痕迹,难道是从上京来的世家公子?”
“身穿喜服,定然是今日要娶亲了,也不知对象是哪家小姐......”
她们窃窃私语,偷偷去看少年俊秀的背影。
不多时,方才还没合拢的门又打开,一位穿着月白色长衫的天机门小童提着篮子从门内走出,脸上也露出平日里十分罕见的笑意。
“诸位可是猜对了,方才那位正是我家准备成亲的公子。这大好之日,我家主人给诸位准备了些彩头,多谢诸位的祝福。”
话毕,便给这条街上所有正在围观的人们挨个发了红包,一个也没落下。
等小童打道回府,重新将门合拢后,这些人才纷纷回过神来。
“方才那下人怎是个小童?还穿着道袍?”
有人惊疑不定:“是啊,街上如此多,那篮子甚小一个,如何装下这般多的红包?”
甚至还有颤颤巍巍的人目瞪口呆,“我方才看得分明,有几个红包,像是凭空飞到怀里的。”
打开红包的人更是惊呼。
平日里在府内做事,即便是最大的丫头,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一两银子。普通丫鬟都是一吊钱而已。如今这户人家轻描淡写一个红包便是银钱百两,说得夸张点,一户普通人家十年的开销也不过如此。
更有甚者,家里若是有病重老人没钱医治,或者格外拮据的,手里收到的红包还要更大些。
所有人都浑身一震,再回头去看那门,竟然若隐若现,周遭像是环着七彩祥云起来。
恐怕是仙家手段,携着道童下凡了。
“活神仙啊!”
一时间,不少下人纷纷惊呼,朝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高呼菩萨心肠。
这边如此,另一头,宗辞却是遇上了一件棘手的事。
他看着拦在他面前的人,揉了揉眉心。
上次容敛自说自话,走得又太快,竟然让宗辞来不及同他做个了断。
不过这次既然寻了过来,那他便打算便就像上次同清虚子那样,彻底做个了结。
宗辞这么想着,正要开口,却被容敛打断。
他眉眼悲戚,声音沙哑到像被人生生撕裂。
他说,阿辞,我全部都想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日的那位幸运儿,一天过去了,怎么还没来找我兑奖哇(挥舞手帕)
——
提前预告一下大家,快完结了,大概在十章以内正文完结。放心,我是坚定不移的he党。
该铺垫的差不多都铺垫完了,接下来的情节会十分紧凑,差不多步步高潮,章章反转,前面所有的伏笔也到收线的时候。
这几天的更新可能稍微有点卡,我尽量日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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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回不去了
陆洲城今日的天气委实算不上多好, 昨天日间便是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连带着今日天空也阴阴沉沉,乌云纠结在一起, 像是堆压在心头, 无端烦闷。
想必不多时, 又要下雨了。
宗辞早早地便撑起了自己的油纸伞,缓慢地行走在陆洲城的青石板道上。
他身上穿着大红色的喜服, 楚国独有的样式衬得他身姿笔挺清逸, 像是天火坠入人间的一抹璨色, 在朦胧细雨里引得行人驻足惊叹。
而后迎面碰上了一位和他同样穿着红色衣服的人。
容敛站在他面前的雨里。
隔着雨雾,男人盛极到近乎颠倒众生的眉眼也模模糊糊, 不甚明晰。
少年握着油脂伞柄的手指微微收拢, 惊讶于男人如今的狼狈。
从前, 容敛是小剑修记忆里张扬肆意,鲜衣怒马的狐狸少年。
后来, 他是凌云记忆里意气风发, 疏贵无涯的青丘太子。
现在,他是宗辞记忆里大权在握,慵懒倨傲的妖族帝王。
不论是从前, 还是现在。这么多年来,宗辞都从未见过容敛这副颓废的,双眼布满红血丝,似乎距离崩溃边缘只有一线的模样。
那些神采飞扬, 倨傲冷淡,高高在上, 全部都像是被击碎般荡然无存。
他的神色悲戚、复杂、目光里带着重逾千斤的难过。
他说,阿辞, 我全部都想起来了。
他说,他想起来了,那七年,全部都想起来了。
“噼啪——”
一道春雷从不远处的云端落下,击落到远方的青山上,惊起片片惊飞的鸟群。
红衣男人站在雨里,他没有打伞,甚至没有掐上一个对于大乘期修士来说再简单不过的避雨决,而是任由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自己,任由冰冷的雨水将他的长发打湿,狼狈地黏在脸颊两旁。
他抬起手,宗辞才看到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已经勒出红痕的东西。
一块碎裂的佛牌。
“阿辞......我不知道这块佛牌是你为我求的。”
容敛的声音沙哑而痛苦,像是被人撒了把沙子又生生撕裂。
“我把它弄碎了......对不起阿辞...对不起。”
宗辞定定地看着那块佛牌,淡淡地道:“无碍。既然碎了,那就碎了吧。”
少年语气平淡,就像在同一位陌生人交谈,没有丝毫波动,深深刺痛了男人麻木的眼眸。
“当初在最后那个遗迹里,我找回了从前的回忆。可不知为何,偏偏又让我忘了当初一起结伴同游的记忆。”
“我的母亲,阿辞......我当初身受重伤,是为了给母亲找药。也是等我恢复记忆后,我才知晓。七年里,我在外面红尘潇洒快活,她在族内被人欺凌,日日叩窗等了我五年。等我回去后,她已经不在了,连尸骨都弃置乱葬岗里寻不到。”
这些年容敛想过无数次,若是当初他早一点点回想起来,是不是就不是这个结局。
这么多个日日夜夜里,他都像是站在母亲提着灯的那间破旧宫殿外,因为愧疚和痛楚不肯回首,画地为牢,生生把自己困在了中间。
容敛伸手盖住自己的脸,低声惨笑,“那时我都清楚,却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便迁怒于你。连带着那段失去的记忆,我也怀恨其中,从未想过主动找寻。”
“明明当初约定好了恢复记忆后一起。明明是千金难求的佛牌。甚至就连那时你入魔.......”
“阿辞......”他破碎不堪的声音从指缝里泄出,连指尖都在抖动,“你恨我吗?”
适逢雨势转急,劈头盖脸将红衣男人披散墨发打湿,脸色苍白如纸。
倾盆大雨无边无际,行人匆匆奔跑在街道上,踩出来的水溅湿了袍脚。他浑身都沐浴在冰冷里,正如他等待审判的心情。
没有什么比被所爱之人恨更不堪的事情。
偏偏这一切......皆是他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恨谈不上。”
少年摇了摇头,“原本我没打算问,但如今既然你恢复记忆,那我倒想问你一件事。”
容敛死寂下去的眼眸微动,“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