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天欲雪
不仅仅是清虚子当初那个杀妻证道的道侣, 还是后面手刃自己的大徒弟,无数例子都在有力地佐证这一点。
包括清虚老祖为什么会那么毫不犹豫地拔剑清理门户, 不一样是因为凌云入魔的缘故。
而现在......清虚子竟然生了魔障。
在入魔前期,很少有人能察觉心魔的出现。只有病入膏肓的人才会作用于身体, 像清虚子这样瞳孔变色的情况,已然是魔念在识海根深蒂固,病入膏肓,难以扭转。
这些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从宗辞第一次看到眼眸飞速流逝的红光开始,也无怪乎为什么千年后的清虚子同他记忆里的师尊相去甚远,原来是执念...已然成魔。
可是清虚子的魔障究竟因何而生,宗辞始终想不出来。
除了凌云以外,清虚子从未做过任何不理智的事情,在天下人眼里,他就是那个永远的正道标尺,大公无私,毫无缺点。
这件事情若是往外一说,想也知道会掀起整个修真界怎样的轩然大波,绝对不亚于地震般的舆论效果。
当这个被所有人奉上神坛,没有任何污点的人有了污点,那无异于云巅跌落尘泥,众人哄踩。
宗辞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些异常竟然是这个缘由,如今发觉后只感到荒谬又可笑。
口口声声说着入魔之人不可信,其实自己早已深入魔渊。
少年缓缓抬起手来,直视着自己白净的掌心,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去朱雀城那日是九月廿八,当日被带回了太衍宗主峰内。一日过去,今日已是九月廿九。宗辞又刻意记录了时间,很有可能距离十月初一已经不久,再仔细推算一下时辰,如今外面应当是午夜时分。
去年寒衣节是宗辞重生的时日,明天一过,就代表他只能再活两年。
两年,若是被迫在这里困两年,宗辞还不如直接自裁算了。
清虚子来了一趟,却又急匆匆的走了。临走前宗辞瞥见青衣道长腰间玉牌的红色亮光,那是太衍宗的宗门急召。
他想起从朱雀城临走前,厉愁说明日鬼域便会同正道开战。时间正好是今日。而清虚子作为太衍宗老祖,又是道门魁首,此等大事他定然得亲临战场。可清虚子却去了一趟无尽海,将整整一天的时间耗在寻找玄桑神果上,拖延了不少时间。想必如今太衍宗也很着急,不然也不会发出召集令,请这位已然化作符号的老祖出山。
所以,一时半会间,清虚子是脱不开身了。
白衣少年沉吟了一会,忽然将手伸到储物袋内,掏出一块朴实无华的石头。
除了渡劫期外,整个修真界都没有能够撕裂空间,强行进行空间转移的物品道具。但即便是渡劫期,在主峰锁灵大阵上,也是撕裂不了空间的。正是如此,清虚子才会这么放心,将宗辞囚/禁在这里,却没有收走宗辞身上的储物袋。
但有一物例外。
那就是上古陨石的碎片。
前世凌云便是托这颗石头的福,从一个同样无法进行空间转移的秘境里逃离,命悬一线。这辈子有幸在山门集市下再找到两块,他自然是毫不犹豫的买下。
玄桑神果的药力太过浓郁,迅疾地修补着宗辞这具被残缺灵魂所拖累的身躯,若是有人看到如今这一幕,会发现少年白皙的肌肤下有道道炫目神光飞速流淌,像是整个人都要氤氲在这一片神光里。
持续的药力冲击让宗辞有些视线模糊,他知道自己如今的情况,即便是用上古陨石转移出去,也逃不了多远。
那么...整个太衍宗,又有哪里是能够让他安全化解药力,并且能够暂时逃脱渡劫期大能神识探测的地方?
宗辞苦笑一声。先不说化解药力,单单是那个逃脱渡劫期大能神识探测,恐怕就难如登天。这也是为什么宗辞明明有能够立马逃脱的办法,却生生在冰寒彻骨的溶洞里待了一天的原因。
就算他逃出去,一样逃不了多久就会被抓回来。
以清虚子如今的状态,可想而知,被抓回来后,等待他的定然是更加可怕的惩罚。
少年把玩着手中的陨石碎片,一只手逗弄着凑到他指尖旁的小肥鱼,忽而灵光乍现。
一个他先前从未想过的地方从脑海飞速闪过。
宗辞睁大眼睛,闪过一抹喜色,毫不犹豫地捏碎了自己手中的碎片。
玄奥的光芒亮起,下一刻,溶洞内重新恢复了一片空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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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十月初一的寒衣节。
说来也巧,昨日鬼域忽然宣布对正道出兵。上午时便能看到太衍宗周边,特别是以落日森林结界外为主的地方,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黏稠黑雾。千千万万鬼兵鬼将在鬼修们的招魂幡下出现,将北境太衍宗为首的一片区域包围起来,虎视眈眈,吹响了战争的号角。
赐天机门门主讲道的福,正道和妖族也早早做好了战前准备,对鬼域的突然发难也并无多少措手不及。
只是鬼域明显有备而来,七个鬼城城主三个留守,就连那位一向神鬼莫测的鬼域之主也出动,不由分说直接动用法宝撕开一处结界裂缝。
太衍宗的结界拦得动那些鬼兵鬼将,对于这些顶尖大能却是束手无策的。
昨天一天,太衍宗的高层半数参战,其他正道门派亦是如此,数日未曾露面的妖皇也走出赤霄宫,同鬼域一行人展开斗法,战况激烈胶着。
原本出兵鬼域,正道和妖族都是信心满满。却不想鬼域之主还隐藏了实力,大乘后期一出手,几乎只有清虚老祖才能抵挡。但偏偏不知为何,那位正道魁首一直未出现,所以昨日虽然拦住了其他鬼域之人,却没能拦住鬼域之主,让后者如过无人之境般闯了进来。
但奇怪就奇怪在,鬼域之主闯了进来后,也没有要大开杀戒的意思,反倒失去了踪迹,搞得所有正道妖族人心惶惶。
提前一天,天五就准备好了门主例行要用的寿衣。
今年他们并未特地从天机门带来衣物,于是天五昨日奉命下山,到山脚下的裁缝店加班加点赶制一件。
太衍宗下的小镇在开战后纷纷闭门谢客,整条路上萧瑟无比,散修和各个宗门的年轻弟子都被送回了宗门,留下来的都是参战的大能。
天五皱了皱眉,翻窗去了裁缝店的后门,将躲在里面收拾行李正准备离开的店家堵了个正着。
店家忙着逃命,哪里有时间去管客人,却不想刚提着行李想走,又硬生生被堵了回来,不禁痛哭流涕,“客人啊,如今开战了!若是那鬼修来,方圆百里寸草不生,我是要变成祭幡活死人的啊!哪有时间给您裁衣服!您行行好放咱一马吧!”
天五道:“你且做就是,我保证不会有一个鬼修近你的身。等裁完再送你一程。”说着,便放出了自己出窍期的威压。
店家不过一个炼气期的普通修士,哪里如此近距离见过出窍期大能的阵仗,当即就点头允了。
不过裁件衣服,就能得到一位大能的护送,这买卖稳赚不亏,谁不接谁傻。
只是那店家还从未见过用冰海鲛绫做线,用银丝寒蚕做料的布匹,裁剪间越发战战兢兢,缝制时手都在止不住地抖,生怕毁了这千金难得的布料。
一旁的天五见状,也忍不住出声宽慰几句,“不必紧张,你按我给的尺寸做就行。”
他亲自监制,确保万无一失后,这才在昨天傍晚拿到了成品,送回主峰。
一大早,天光乍亮,旭日初升时,玄字洞府的门就打开了。
木轮慢悠悠滚动着,闭眼阖目的天机门主从深深浅浅的门帘后现身。
千越兮并未停下,而是直直穿过了庭院,在山崖末端停下,俯瞰苍茫大地,万物苍生。
这才一日,从主峰看下去的景色就截然不同。
天边到处都是御剑而行的修士,密林处溢散着浓浓鬼雾,无数修士和鬼修在地面斗法。放眼望去,法宝符篆的光芒此起彼伏,远远地就能听到一连串法术的起爆音。
两派的人都不少,互相帮忙照看。一个人受伤了,千千万万个人补上。
修士们都惜命,打了一天一夜也没有太多伤亡,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这定然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