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今天变异了吗
时七跟在赫尔身后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异常昏暗,可时七能把周围的布置看得清清楚楚。房间一侧被一道巨大的布帘隔开了,赫尔站的这边只摆了一张书桌,桌子上的台灯是关着的,桌上还放了一个小的耶稣受难像,桌后坐着一个人。
那人起码五十岁了,两鬓的短发灰白;但他坐姿端正,腰杆挺得笔直,浑身上下透着一种摄人的威压。
而赫尔迎着老楚先生像是要吃小孩的目光,静静地站在桌前。
一老一少就这样对视了很久,楚老大才缓缓开口:“赫尔,对吧?”
赫尔看着面前年过半百的人,没有说话。
“定价四十五万,”老楚先生翻了翻手边的账本:“我只收到了十五万,剩下的怎么办?”
赫尔:“……”
老楚先生皱了皱眉,眼神凛冽:“哑巴?”
赫尔语气平静:“不是。”
“……”老楚先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买你的人呢?”
“不知道。”
“你认识他么?”
“不知道。”
时七看着少年单薄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小年纪在陌生的地方醒来,什么都不记得,被人带到这样的地方来……
他当时在想什么呢?会……害怕吗?
老楚先生面上掠过一丝烦躁:“小子,你准备怎么还账?”
少年墨蓝的眼睛里有一瞬的无措与迷茫,接着恢复古井无波:“还什么账?”
“让我把你从W国运过来的人答应给我四十五万,现在你人到了,还差三十万。”
“……哦。”
“哦?”老楚先生面上的表情像是薄怒:“这里没有逾期却还不上的账,你打算怎么还?”
赫尔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沉默了半晌,才问:“你想让我怎么还?”
老楚先生脸上的怒意淡了,他站起身,踱步到赫尔面前,围着他绕了一圈,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你都会做什么?”
赫尔答:“……我不知道。”
老楚先生听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出去找老卫,告诉他以后你就在他手底下干活儿,让他先带你吃点东西。”
“……谁是老卫?”
“带你进来的那个人。”
国字脸的老卫一直守在门口,他自己也有个跟这个偷渡来H市的少年差不多大的儿子,所以莫名对无人认领的货物有些怜悯。
老楚先生喜怒无常,又不爱按照常理出牌。
这孩子要么会被留下来干活儿抵债,要么就像其他所有无人认领的货物一样——被转手卖掉。
老卫跟了老楚先生在这一行干了很久了,他知道老楚先生对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也略有涉猎。
混血少年好好收拾收拾是能卖个高价的。
这孩子看起来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但愿老楚先生今天心情好。
正这么想着,门开了,蓝眼睛的少年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老卫正酝酿该如何开口询问,就听少年先问道:“你是老卫?”
“对。”
“他说以后我就跟着你干活儿了,”少年非常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而不是关乎自己未来的事情,语气很是淡漠:“他让你带我吃点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亲妈说:意识连接器算是让儿子们以最直观的方式了解彼此没有自己的过去,至于回忆中‘其他人’的内心的想法和声音他们其实都是看不到的,但是为了能更全面地展开这段经历,作者还是写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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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支持,鞠躬
第25章 Chapter 25
赫尔就这么留在了那间教堂里。
来到教堂的第一天,老卫带他先去吃了饭,然后又带他在长长的走廊找了一个空着的小房间,对他说:“以后你就睡这儿吧。”
房间是真的小,只放了一张单人床和一个柜子就挤满了。
“柜子里有两套衣服,”老卫站在门边没有进去:“澡堂在上面一层,只有晚上九点到十点有热水。”
赫尔沉默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老卫看着少年漠然的表情,舐犊之情彻底被激发了出来,又加了一句:“有什么需要的找我就行,有人欺负你也找我就行,你先休息休息,明天早上我来叫你。”
赫尔又点了点头。
在老卫准备关门的时候,他终于听见少年开口了。
“老卫?”
“怎么了?”
“有什么需要的都能找你吗?”
“对,”老卫本来关上一半的门又打开了:“有什么想要的?”
“我需要一把刀。”少年认真地说道,为了让老卫明白他的意思,抬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长,刀刃和刀柄需要二次加固。”
老卫一怔,随即了然。
他以为少年拿刀是为了防身,不由得在心里又心疼了对方一把,心疼的同时爽快地点头:“好,明天我拿给你。”
翌日,老卫早早就来到教堂地下,敲了敲少年的门。
“赫尔,醒了吗?”
门几乎是立刻就被打开了,少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蓬勃的朝气盖了盖他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整个人多了几分昨天没有的生气。
老卫看着他就联想到了自己家里的孩子,言语间不由得也用上了长辈的语气:“今天是你第一天,这一整天就好好跟着我,先带你去老楚先生的地盘转转。”
赫尔点了点头。
“对了,你要的刀。”离开教堂前,老卫把一个布包交给赫尔:“拿着小心点,开刃了。”
赫尔接过来,把布包拆开,露出了下面闪着寒光的白刃。
他的手指划过了冰凉的刀身,微微垂着的视线动了动,低声说:“……谢谢。”
*
老楚先生涉猎的产业并不是很广,这一天下来,老卫就带着赫尔在好几个私人码头之间来回转悠了一圈。
“老楚先生是运货的。”老卫站在带回赫尔的那个码头上,迎着寒风点了根烟,缓缓吐出一口白雾:“什么货都运,只要你付得起钱,什么都能运。”
赫尔看着卷着垃圾的浪花,问:“我是从什么地方运过来的?”
“W国,”老卫又吐了一口白雾:“具体从哪儿上的船我也不知道,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赫尔抬眼看了看远处水天相接的地平线:“我不记得了。”
老卫问过带着赫尔的那条货船的船员,船员说,交货的人给了他们十支强效镇定剂,让他们每天准时给这个少年注射一次。
也不知道是不是药打得太多了,等船靠岸,少年就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了。
老卫碾灭了烟头,又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赫尔。
少年这一整天都很安静,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既不惊慌也不害怕,仿佛天生没有情绪一样。
就算看见老卫开枪打死了几个人,少年的眼神依旧淡漠。
把烟蒂随手一扔,老卫搓了搓手:“你清楚我们平时都干什么了吗?”
“卸货,核对,解决不听话的人。”
不知道是风太冷了,还是少年的语气太冷了,老卫咳嗽了两声:“嗯……今天就到这里,咱们回去吧。”
“……好。”
坐在磁浮车里,老卫忍不住一直用余光打量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的少年。
他太淡然了。
仿佛不论身边发生了什么,都与他无关。
回到教堂后,老卫带赫尔进门的时候,又遇到了那天在码头上提议把赫尔卖掉的平头。
平头看了一眼老卫,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赫尔,笑得很得意:“你可能不知道,以后你就只用带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