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今天变异了吗
他们很少能这么近距离看到伤人的怪物。
那小孩也没哭没闹,问一句答一句,除了脸色有点白,根本不像是独自一人跟几具尸体待了整整一宿的样子。
带队的警长和时婧有一面之交,看着眼前小时七镇定的样子,心里有点泛酸。
这孩子才多大……
小时七很冷静。
妈妈已经死了。
不论他再怎么闹,妈妈的喉管都已经断开了,尸体已经僵硬了。
所以没有必要闹。
还不如留着力气,想想后面要怎么活下去。
妈妈一定希望自己能活下去。
*
时七捏着自己冰凉的指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又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又想起了那段他极力想忘掉的经历了。
*
被警长从家里带出来之后,小时七被安置在了附近的一处灾民营。
这一带伤人事件发生得太集中,方圆几里的居民全都被集中到了一起。营地由配枪的军队二十四小时巡逻监管,每个人能分到一张床位,一天三个面包,三瓶矿泉水。
还没开春,像小时七这样独身一人的半大孩子太少见了,同帐篷的另外几家人心疼他,凑了凑,送了他一整套厚衣,让他不至于冻着。
小时七礼貌地道了谢,然后围着新围巾跑到了营地门口,拦下了正要出警的警长。
警长一见他就叹气:“还没接到通知,今天也不行。”
黑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
警长摸了摸他的头。
死的人太多了,找到的尸体上头下令一起烧了,烧完就地掩埋,家属是不可能再领到骨灰的。
虽然不知道还能哄骗他多久,却还是低声保证道:“叔叔答应你,接到通知就立刻去找你,一定让你第一时间……第一时间把妈妈的骨灰领到手。”
小时七抿了抿发白的嘴唇,点了点头:“谢谢叔叔。”
“不客气。”警长摸了摸裤兜,掏出来一颗被挤到变形的水果糖:“给。”
小时七礼貌地接了过来,再次说了句谢谢。
警长又摸了摸他的头:“叔叔还要工作,叔叔先走了。”
警队离开后,小时七又在原地站了许久。
因为妈妈的关系,他对这种为人民服务的职业要比别人更了解一点。
外面究竟是乱成了什么样子,才会把警队,消防队以及军队调集到一处来保护普通居民呢?
外面都是那种怪物吗?
小时七看着警队消失在灾民营的铁栏门外,忍不住想。
究竟有多少怪物,才会把他们称为灾民?
外面有点冷,小时七把冻得通红的小手放在嘴边呵了口气,转身往自己的帐篷那边走。
结果没走几步,路过几个凑在一起抽烟的男人时,小时七听见其中一个人骂了一句。
用词难听到有几个字小时七都没听过。
但他听懂了那人骂的后半句,那人骂的是成金洋。
“狗日的……”瘦成麻杆的男人又骂了一句:“他娘的赚这黑心钱,也不怕生孩子没……”
“为什么骂他?”
骂人的男人一愣,低头一看,是个半大孩子。
男人夸张地大笑了几声,歪头啐了口痰:“回家问你娘去。”
周围几个人哄笑起来。
小时七没有被吓退,冷着脸又问了一遍:“为什么骂他?”
“小娃子,你不知道吗?”另一个矮矮的男人吐了个烟圈:“外头伤人的是怪物。”
“我知道。”
几个男人又是一阵大笑。
矮子笑罢,掸了掸烟灰:“那个成金洋为了赚钱,带着那个什么剂的公司研究什么新物种,这下好了,不但死了这么多人,我们还有家归不得,你说他该不该骂?”
“该!”骂得最难听的瘦子又啐了口唾沫:“老子刚买的新房,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被赶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死B……”
又是一连串的污言秽语,仿佛骂的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小时七脸都气青了。
爸爸已经辞职了!
这和爸爸没有关系!
他们凭什么骂爸爸?!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按在了时七的肩膀上,另一只手顺势握住了小时七的拳头:“你在这里啊,真是让我好找。”
小时七抬头,是个穿着一身灰西装的男人,长相并不出挑,却让人没有来得产生一种亲近感。
我不认识你。
小时七没有说这句话。
灰西装揽着小时七的肩膀,扫了一眼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他们欺负你了?”
小时七又抿了抿嘴唇,看了看灰西装身后跟着的几个凶神恶煞的保镖,点了点头:“他们欺负我。”
瘦子烟头一扔,指着小时七的鼻子就骂:“□□妈你个小B崽子,谁欺……”
“打。”灰西装轻飘飘地说了一个字。
保镖得令,冲上去就把几个地痞流氓一顿臭揍。
几个人一开始还想还手,打到后面就只剩下求饶了。
然而灰西装没说停,保镖就一直没停手。
一直到几人几乎鼻青脸肿到面目全非,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后,灰西装才笑眯眯地问小时七:“满意了吗?”
小时七捏着口袋里的那颗水果糖,语气没什么起伏:“满意了。”
“好,”灰西装示意保镖停手,然后又对小时七说:“跟我来。”
小时七看了一眼跟在灰西装身后的几个壮汉,权衡利弊了一下自己逃跑的可能性,然后乖乖跟着灰西装拐进了一旁的帐篷里。
“你是时七,对吗?”灰西装爱怜地摸了摸小时七的脑袋,目光里带着些许怜悯:“成教授是你的父亲。”
小时七绷着脸:“是又怎么样?”
灰西装掏出一个工作牌:“我是ING科技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姚志杰,公司现在正在安置所有员工的家属,你要跟我们走吗?”
小时七接过了工作牌看了看,确实和爸爸的工作牌长得差不多。
但他依旧怀疑道:“除了这个,还有别的能证明你是ING的人吗?”
灰西装笑了,从西服内兜里掏出一张门禁卡。
这张门禁卡和爸爸的一模一样。
“……我爸爸已经辞职了。”小时七又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几个保镖:“已经离职的员工家属你们也管吗?”
灰西装依然笑着:“成教授为公司贡献了大半生,现在神州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公司不会对他置之不理,会照顾你们的。”
“我不能跟你走。”小时七摇摇头:“我还在等人。”
“等谁?”
“一个叔叔。”
“为什么等他?”
“他会带我去领我妈妈的骨灰。”
灰西装又伸手摸了摸小时七的脑袋:“我可以今天就带你去领。”
小时七几乎是立刻就摇了摇头:“不了,我等警长叔叔带我去。”
灰西装眯了眯眼睛。
小时七其实已经隐约察觉了灰西装今天一定会带自己走。
不管自己愿不愿意,对方好像都打定了主意带自己走。
然而不等他再想到别的借口跑出去求救,灰西装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白帕子,抓着小时七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接着捂紧了他的口鼻。
*
他们离开灾民营的时候并没有被盘问。
没有人好奇几个彪形大汉带着一个昏迷的小孩子是要去干什么,亦或是没有人敢主动上前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送围巾的那家阿姨倒是看见了,她想过来询问,却被丈夫拉住了。
姚志杰就这样扛着人,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灾民营。
*
小时七不知道的是,在灰西装的车离开灾民营后,又有一大一小两个人抵达了这片营地。
跟在卫康身后的少年依旧面色平静,一双墨蓝的眸子只是扫了一眼绝尘而去的磁浮车,便收回了视线,低声问:“是这附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