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无所不知
殷衔却笑着说道:“信之,你想知道,我是如何变成这样的吗?”
没等云信之回答,殷衔便声音轻柔道:“信之,三百年前,你知道我为何突然不告而别吗?”
云信之叹了口气,看着殷衔夹杂着疯狂和欢喜的双眸,还是顺着他的话道:“为何?”
殷衔似乎在回忆:“因为,我被绝炎宗的宗主带走了呀。”
他口中的那位,便是上一任绝炎宗宗主。
“你知道吗?天水灵根的修士,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绝佳的炉鼎体质,无论男女,均是被人行采补之术的最好对象,一次采补,可抵数月苦修,有多少人能抵挡得住这个诱惑呢?”殷衔用指腹缓慢摩挲着自己的脸颊,“而我,正是那百分之一的可能啊。”
云信之眉头一拧:“采补炉鼎乃是各宗严令禁止之事——”
“信之,你们剑修的世界,太光明了,”殷衔轻声打断了他的话,“这修真界内,确实有一小处是亮着光的,而大部分的地方,都被污浊的黑暗所笼罩,所有人都知道,那里面可能会有些什么,但除非真正进入那黑暗,否则,永远都想象不出,最极致的绝望是怎样的存在。”
殷衔说话的时候,语气时而欢喜,时而充斥着浓浓的恶意,他仿佛被什么东西割裂成了两个部分,这两个部分被硬生生地积压在了一起。
“……上任宗主看中了我这个炉鼎,却又嫌弃我是男子,他采补过许多女性炉鼎,却只抓到了我这样一个极品的天水灵根,吃不下,却又舍不得扔掉,”殷衔此时已经彻底放弃了那诡异的女声,整个人嗓音暗哑,“可是呢,人类的创造力总是如此出众,在看似两难的问题之前,总是能够劈开一条全新的道路。”
殷衔扯出一抹笑容:“他最终,选择将我变为女子。”
云信之声音艰涩:“你……”
“信之,”殷衔的目光格外奇异,“那段时光之中,支撑我活下去的,便是和你相处的那段记忆了,我当时在想,如果我能逃出去的话,我一定要去见你,无论那个时候我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只要见到了你,一切都足够了。”
云信之沉默了。
他并不擅长安慰人,也不知道在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
殷衔的笑容却越来越大,语气也逐渐染上了无法忽视的欢喜之意:“可是后来呢,我渐渐地感觉到了,作为女子的好,男人在陷入感情中时,都是愚蠢而懦弱的,若不是如此,我又怎能杀了上任宗主呢?”
云信之道:“……我、我给你介绍一下那个丹师吧,他炼丹技术确实很好,断肢断臂都能再生——”
殷衔轻柔地打断他:“信之,我对我现在的状态很满意,我也很喜欢,我现在的身体,它是那么的美丽。”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信之,你喜欢吗?”
云信之不答。
殷衔眯了眯眼:“信之,你在可怜我,在同情我对吗?那你为何不愿和我在一起?我经历了如此之多的痛苦,你难道不愿意帮助我,补偿我吗?”
“信之,你和我在一起好吗?我受了那么多的苦,你一点也不为我而难过吗?”
云信之还未说话,一旁的云漠却冷声道:“师父他并不欠你。”
殷衔不悦地扭过头来。
“殷宗主,感情之事不可勉强,”云漠快步走到了云信之身旁,“您若无事的话,还请离开吧,鸣悬峰是师父独居之所,想要参观剑宗,大可去其他峰头。”
殷衔目光阴寒,却很快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起来,他轻柔地看了一眼云漠,又提起了那股诡异的女音,缓缓勾起了一个笑容,似乎知道今日无法再继续下去:“信之,我还会回来的。”
说罢,他就真的走了。
身后一直兢兢业业的执法堂二位弟子均是神情恍惚。
一时间接收的信息量太大,他们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不过能进执法堂的弟子,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哪怕脑子里已经成了一团乱麻,该做的事情,还是会认真地做好。
殷衔离开后,云漠和斯然也很快回了临观峰,将这鸣悬峰的清净留给云信之。
一把年纪的也不容易,平平静静地生活了那么多年,突然间遇到这等事情,实在是需要好好静静。
而这件事情后,斯然也迎来了难得的宁静。
具体表现就是,殷衔终于不再定时来临观峰打卡了。
他一不来,整个峰上的空气都感觉清新了几分,斯然也终于能享受一下坐在树下发呆的美好时光。
发呆的时候,就难免胡思乱想一通。
如果那天殷衔在鸣悬峰上说的都是真的,那他的过往确实遭受了不少苦痛,但就像云漠所说,云信之并不欠殷衔,这一切的痛苦也与云信之毫无关系,若是想用这个来逼迫云信之,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
唉,感情的事,理不清啊。
还是单身好。
自恋也不错。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几日,全宗警戒令还未撤去,斯然总感觉这殷衔也差不多该离开剑宗了。
总这样住下去不行啊,小白鸟再胖下去就真的要飞不起来了啊!
这天早上,斯然习惯性地出门看云漠练剑,刚一迈出洞府,眼前就急急地飞来了一柄纯黑的长剑。
墨剑悬浮在半空之中,斯然出来了后,它便格外急切地窜了过去,拿着剑柄一直蹭斯然的脸,剑身还不停地晃来晃去,和平日里撒欢的活泼感不同,倒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
斯然不会剑语,看着墨剑在空中一阵胡乱狂舞,冰凉的剑柄时不时地往他身上戳两下,力度还挺大的,冰冰凉凉的一贴,在这夏天倒是种全新的体验。
斯然试探道:“你的新剑鞘做好了?”
墨剑猛地摇了摇剑柄,锋利的剑尖在地上急躁地一戳,戳出来一个深深的裂缝,它很少这般狂躁的模样,斯然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缓缓浮现上来。
“是云漠出事了吗?”他听到自己的心脏的跳动逐渐加重,声音有点低哑。
墨剑整个剑竖直地上下狂舞了起来,地面上被它戳出一个个小洞,泥土四飞。
斯然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云漠在哪里?他出宗了吗?剑宗内应该不会有危险,那他是——”
墨剑等不及了,剑身一横,飞速地贴上斯然的小腹,直接把他给横着抬了起来,整柄剑骤然腾空,疾速地朝着远处飞去。
斯然只觉得整个人瞬间离地数尺,被高空的冷风糊了一脸,他大脑空白了一瞬,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毫无防备被抬到高空的惊恐便占据了整个头脑。
“飞、飞低点——”斯然缩着身子死死地攥着剑柄,心里头对御剑飞行仅存的那一点期待顿时消散一空。
墨剑载着他一路超速疾驰,带着残影冲入了鸣悬峰内,好在它还知道慢停慢启,落地的时候放满了点速度,才没让斯然五体投地般直扑而出。
斯然刚落地,就看到周围已然站了不少不少人,粗略看过去,多数都是剑宗长老级别的人物。
他们均是利剑出鞘,周身灵气涨动,双目警惕地盯向半空中悬浮着的殷衔。
殷衔周身的灵力也在疯狂地涌动着,他一身红衣在风中狂舞,双目散发着不祥的红光,脸上全是诡异扭曲着的黑色纹路,十指微微张开,垂在身体两侧,整个人带着满脸病态而诡异的笑容。
斯然被墨剑一路快递过来的时候,正巧落在了一个面容俊朗的青年修士旁,斯然落地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那青年修士惊奇道:“你、你与漠儿,竟是这等关系!?”
斯然:“……”
漠儿?指的是云漠?
斯然抬头,这位青年修士看上去有点脸熟,但却又想不起来是谁,按道理说自己的交际圈也就那么大,不至于认不出来人。
所以……这位帅哥你是哪位?
斯然眼里明晃晃的疑惑都快要化为实质了,身后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回头一看,竟是谢容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