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
纪汉广再次沉默了。
“您为什么不说话?是因为心中有愧,无话可说了吗?”纪河清漠然逼问。
“你说他们何辜?”纪汉广安静地看着那个“义”,看着那个纯粹的、沉重的、锋芒毕露的‘义’,半晌,闭上了眼睛,“好,我今天就告诉你。”
“对这个世界来说我们才是执棋之人,不是执棋之人却想在棋盘上自主——”纪汉广顿了顿,睁开了眼睛,缓缓转过身。
他的声音钝而有力:“这就是辜。”
话音落下之时,纪汉广的目光有如收拢了天地黄昏,一瞬间变得无比高大遥远,遥远得似乎成为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庙堂上的人。
他没有像纪河清这般持着剑,却更像是持了剑的人:“如果我们的生需以他们的死为代价,不管他们有没有灵智是哭还是笑,他们活着,就是罪无可赦!”
一时间,空气变得无比沉重。沉重得恍若庙堂里天地众圣的眼都落在了这窄小的居室里,沉重得连一呼一吸,都寸步难行。
纪河清的手上青筋凸起,他踉跄着后退了三步,惨笑出了声:“世人都道你纪汉广斩穷奇,下边疆,为民疏奏,乃真君子。”
“原来哈哈哈哈,原、来、您、也、是、一、样、的、啊。”他笑着,却比哭还难看。
笑完了,他一点点直起腰,满面寒肃道:“匹夫本无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伸出一只手臂,语带轻嘲:“您看这世间,果真像是恶鬼横行、见不得光的阴间。所有人都在替地府睡着,又有谁,替他们醒着?”
纪河清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纪汉广:“父亲,有的人活着靠吃喝拉撒,有的人活着靠一根骨。有的人可以为吃喝拉撒低头弯腰无数次,可对有的人来说,低头弯腰就是要了他的命!”
“烂掉的根不会因为路过之人瞎了眼就停止散发腐臭。人活一世,在昏聩里浑噩度日,又有何用?”纪河清一字一顿道,“既然没人替他们醒着,我来!”
说到这里,他一挥衣袖,当即向着书房外走去。
纪汉广沉默着没有阻止,在纪河清走到门口时,他终于开口了:
“河清,人世浩荡,穷通相移,选择即为放弃,得到即为失去,维护亦为伤害。这杆秤的一端,是我们,这杆秤的另一端,是他们。同样是为了生存,你增加任何一方的权重,都会导致另一方趋于灭绝。你要清楚这一点。”
“我会让两方平衡,而不是任何一方苟活。这才是我追求的正道。”纪河清只是道。
“即使这条路上,只有你一个人?”
“纵死无悔!”
“好,好,好!”纪汉广一拍桌子,泥塑像那般的城府终于破得彻彻底底,他看着纪河清决绝的背影喝道,“今天,你要是胆敢走出这扇门,作为纪家家主,我会将你从族谱除名!作为地府鼎司,我会对你颁布天曹通缉令!从今往后,这天曹世子,你就不必当了!”
“随便您。饱食终日昏碌之位,不坐也罢!”纪河清头也不回。
他走到门前,一把推开了紧闭的门扉。天穹极尽华丽的悬轨之光照进了这间在地府里堪称陋室的书房,将案后的黑白挂字映得色彩斑驳。
一阵叹息自他的身后响起。
纪河清仍未回头,而在他看不到的背后,纪汉广佝偻着肩膀,终究是弯了腰低了头:“这是,我对地府的交代。“
“作为你的父亲,我希望你能走下去。如果有一天,后悔了,就回来吧。”
“我儿,永远不会是耻辱。父亲这里,永远有你的容身之处。”
纪河清闭了闭眼睛,咬牙迈出了门槛。
作者有话要说:注:
①寒食节:又称为“禁烟节”
②人类中心主义核心观点:
在人与自然的价值关系中,只有拥有意识的人类才是主体,自然是客体。价值评价的尺度必须掌握和始终掌握在人类的手中,任何时候说到“价值”都是指“对于人的意义”。
在人与自然的伦理关系中,应当贯彻人是目的的思想。
人类的一切活动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生存和发展的需要,如果不能达到这一目的的活动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此一切应当以人类的利益为出发点和归宿。
(本文不会对某些对错做出绝对判断,只是提出思考方向)
第100章
权威是什么?
纪河清经常会想这个问题。
他总是站在父亲的背后, 看着父亲迈出家的门槛, 在众人恐惧的大妖前拔剑向前, 在处处皆敌的朝廷上挺直腰杆。他逐渐明白, 权威是无所畏惧。
后来,他看到父亲为战死的士兵低头, 对衣着简朴的人们行礼, 为贫民窟鞠躬上疏。他再度明白, 权威是有所敬畏。
于是他心存敬畏,却也无所畏惧地活到了至今。因为这是从小到大,他的父亲用言行教给他的东西。他的父亲傲骨铮铮、从未对权戚低头,于是他也从来不曾向那些世家子弟低头;他的父亲心怀天下,悲悯万民,于是他也开始在自己的心胸中装下百姓。
他的父亲一招一式教会他剑应该怎么用,一笔一划告诉他“权威”二字怎么写, 可如今,近乎成了他心中权威的父亲已不再站在他的身前。
他将举起自己铸成的这把剑, 独自一人面对一整个地府,包括他的父亲。
纪河清有些茫然, 可想起他在阳界看到的无数无辜生命的逝去, 想起捋着小胡子一脸和蔼的李院长和绝望燃尽生命的小画家。想着他们曾那么努力活着的灵魂,也许不过是纨绔子弟找乐子的一束烟花, 他的心便慢慢沉了下来。
阴阳文明间的畸形链条已经维持了几千年,这世上总要该人去做些什么。现在这个人是他,他将要去做的也许不会是权威, 却是他认定的公道。
纪河清从第一轨道偷渡回了阳界,将地府所在的阴世界的事告诉了阳世界人类的高层,并在取得了高层的信任后,将自己从阴世界记录下来的所有科技知识都转交给了阳世界。
在面临强大的、威胁种族生存的外敌之时,动荡的阳世界终于前所未有地团结了起来。死亡依旧在发生,两个文明之前的鸿沟依旧难以在短时间内填平。但从几千年的苦难中生长而出的文明已经足够坚强。
一个位置上的人倒下了,一旁待命的人便接过衣钵,代替倒下的人继续站下去。便在这样沉重却又充满希望的备战中,军备力量快速整合,阳世界民众众志成城。直到反抗的第一枪打响。
在阴阳两个世界的战争于第一轨道正式爆发时,阴世界的注意力集中于外防时,纪河清秘密潜入了阴世界。与此同时,地府天曹纪汉广率领地府中央军舰,带领阴世界军队进入了第一轨道的战场。
阴世界的深夜,纪河清根据先前的探查结果,按计划一一捣毁N能源工厂;同一时间,阳世界的白天,纪汉广大军压境,悬殊的差距下,第一轨道的阳世界军队节节败退。这之后,纪河清连续炸毁了十八座工厂;阳世界高层对准敌方总司令纪汉广,拉下了原子自导武器的阀门。
纪河清走出第十八座工厂的时候,得到的便是原子自导武器爆炸,地府总司令,他的父亲纪汉广阵亡的消息。这并不在他计划之内,也从未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消息。
他没有想到他那曾在阎罗王面前也从未屈膝的父亲,为了他,披棘跪在了阎罗王座下,请罪出征。他没有想到他那年轻时意气风发,一剑斩了大妖穷奇的父亲,竟死于一场本是试探性的爆炸。
他才发现,原来父亲不是不会低头,原来父亲这辈子真正的低头,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的儿子。
他才发现,原来父亲不是无坚不摧,原来那个一剑斩穷奇的纪汉广,已经老了。
似乎他所有的“没想到”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嘲笑着他的轻狂无知与自以为是。伴随选择、得到与维护的放弃、失去与伤害,从来不是能随意如他意的儿戏。公道与正义,又怎会真的如他想象的那这般简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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