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天师禁划水[无限]
最开始的土遁虽然拉开了他们与宿枝的距离,但宿枝身下那头白狮子的速度很快,并且,宿枝似乎有特别的方法锁定他们的方向,因而,他至今都没有彻底甩掉宿枝。
耳侧来自三危的、微弱的呼吸一时紊乱,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咳嗽声。
喻易的呼吸跟着一滞,他当即偏过头,向一旁看去。
三危正蹙着眉咳嗽着,神情仍旧大体维持着平时冷淡自持的模样,但此时,他通身的虚弱感已经难以再掩藏下去。他原本便冷白的肤色,在这虚弱的咳嗽中,更显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就连唇色,也白得吓人。
在三危咳嗽间,星星点点的鲜血溅上喻易的肩头,一层叠着一层,染红了野鹤闲云,与道袍白色的布料。但这并不是喻易眼下关心的事情,他不甚在意地略过道袍溅上的血迹,边留意脚下的路况,边分神关注三危的状况,生怕错过任何异常。
病中的三危,难得失了平时冷肃凌厉的模样,显得有些狼狈委顿,他的头贴着他的肩膀,眼睫困倦地垂敛着,眼下泛着倦怠的青色,额角平日里打理的规整的黑色碎发恹恹地垂至额前,额前沁着隐忍着痛楚的细汗。
喻易攥着三危手臂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收紧,他将另一只手抬至三危的额前,手指微曲,帮三危拭去了额前的细汗。
如今,除了三危自己,没有人比喻易更了解,三危正在经历着什么。
三危身体内部的五脏六腑,正在以一种似乎无可救药的颓势衰败下去,这衰败间杂着内腑与内脏的破损,而这破损是从细小的伤口开始的、持续性的破损。
这意味着,三危每时每刻,都在饱受着自身体内部传来的、切着要害的莫大折磨。
不仅如此,如果这破损继续再这么持续下去,喻易恐怕,三危之后咳出来的,可就不再是血,而是脏器的碎块了。
可在逃亡的途中,他能做的,不过是竭尽所能输送着体内为数不多的内力,减缓三危身体内部器官破损的速度。
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必须在夜晚来临前,着手治疗三危的伤势。
但在那之前……
喻易转头望向肩侧,望向三危那张愈发苍白的脸,和那双不堪昏沉,缓缓阖上的眼睛,扶着三危手臂的手再度紧了紧,他感到自后背传来的力道,一下子变得很重,比原先更重。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嘴角旋即扯出一个笑来,他转头看路,催动着疲惫的双脚再增加一些速度,嘴上故作轻松地轻声道:
“喂喂,困归困,你可别真的睡过去了,现在可不是什么睡觉的好时机啊。”
并没有人回应他的话。耳边的呼吸若游丝,浅浅地擦过耳廓,其存在感还不若行进时的山风。
“喂,兄弟,听得到的话,好歹回应一下我嘛,单我一个人说话,多尴尬啊。”
耳边依旧没有第二道人声,只有虚渺的呼吸。
“兄弟你真是不近人情。好吧,既然你不想说,那就我来说好了。”
“不过你可别睡啊,自言自语什么的也太残忍了吧。”
“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那就这么约定了!那什么,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看你你平日里包袱那么重,现在也不会食言吧。”
耳边的呼吸渐趋荏弱。
喻易扶着三危手臂的手,微微颤抖,他恍惚间有了一种莫大的恐慌,恐慌着这个正在他肩上的男人,突然便消失无踪。
他强作的笑意滞塞,堪堪维持着话音的轻快。
“你可是答应我了啊,不能睡的。言而无信可不是大丈夫。”
“喂,兄弟,你在听吗?”
喻易一直关注着耳侧的动静,在发现就连耳边清浅的呼吸声都消失之时,他瞳孔剧烈地收缩,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挪了挪嘴唇,喉头微动,却发觉,自己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对了,还有脉搏,他按在三危脉搏上的拇指,下意识地摩挲过手下的皮肤,拇指下因紧张而微微湿润。率先传来的,不是脉搏的声音,而是心跳声。
心跳一阵一阵的,有点急,有点沉。
是……三危的心跳声?
不,是他自己的。
喻易从一时的慌神中冷静了下来,他定了定心绪,用力地把头向身侧转过去。
三危安静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合着眼睛,像是陷入了恒久的沉睡。
喻易一时无措地移了目光,攥着三危手腕的手无意识地收紧,再收紧。山风扑面之时,他突然感到,有点冷。
随即,是一种痒麻麻的感觉,像是微风穿过脸侧,像是发丝拂过颈间。
喻易有些僵硬地挪了挪眼珠子,再度向身侧看去。
三危蹙着眉,有些倦怠地睁开眼睛,平静地望向他。
三危的瞳孔依旧有些涣散,视线之内的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在这朦胧之中,他看到了被风吹乱的头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为什么,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三危模糊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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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临近黄昏之时, 虚幻的太阳已无力再照亮天际,密密匝匝的山间植被的掩映下,周遭更是一片昏沉,山风若含细霰,带着微潮的冷冽, 吹乱了山间行人的衣袂与黑发。
三危四肢虚软、意识朦胧地看着身侧的那张脸,天色昏昧,眼前的那双眼睛却很亮, 像是夜空未曾现的星光, 率先倒映在了黑曜石那般的瞳仁中。
他躯体内撕裂般的痛楚仍未消却,还有了变本加厉的趋势。这是他熟悉的痛苦, 因为百年来,每一次发病, 皆是如此, 只不过最近爆发的病痛, 比以往更来势汹汹罢了。
但这次的痛苦,与以往大不相同。
随着痛意一寸寸占据他的知觉, 他对躯体的感知,愈发趋于一种麻木的模糊, 但在这纠缠他无数次、几乎铭刻入半生的苦痛里, 倏忽间, 有一种陌生的触觉闯了进来。
这是一种温热的、带着一种执着的触碰,来自他的手腕,也来自他的胸膛。
三危迟缓地将眼睛向下挪了挪, 看到了闲云野鹤的刺绣,看到一道肩膀,支撑着他这具日渐迟暮衰朽的躯体。
在这触碰之中,他感到了一种贴着灵魂的暖意,它并不像病痛那样,炽热得毁天灭地,只是一种温和而包容的、温水那般的触感。
三危恍惚中,生出了一种,他本以为永远不会出现自己身上的情绪。
但加诸意识更深处的烙印,当即彰显了它的存在:
“我把你命名为‘三危’,是想让你时刻自危。无能、软弱、情绪用事都不应该出现在你的身上。你代表的,不只是你一个人,你明白吗?”
“我明白。”
……
只是,来自灵魂的牵引作祟罢了。
三危垂下眼睫,告诉自己。在那之后,他心中刚有抬头之势的一丝软弱,便消失无踪。来自躯体的虚弱,无时无刻不在催眠着他的意志,但他的身份、他的力量,便注定了,他的意志不能有分毫的颓败。
一时间,求生的意志盖过了所有,三危强打精神,撑起了沉重的眼皮。
“我们继续前行吧。”喻易很快稳住了心神,面上绽出了一个笑。他并不知道三危的心中,短时间内到底历经了什么,对他来说,三危还活着的这件事,便已是眼下最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好。”三危的喉管中,发出了一道虚弱的声响,目光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喻易于是搀扶着三危的身体,继续向前。
他可没有忘记,黑色国王宿枝,正驾着白狮子,再天空之上寻觅他们的足迹。他们刚刚耽搁了一些时间,他现在已经能够隐隐听到不远处的上空,羽翼拍打着风的声音。
唉,真是阴魂不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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