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春
“少主能不知道他是尸傀吗?这样做肯定有理由,”黑无常翻了个白眼,“我们跟着就是。”
“哦,对了,”邱岘从圆盘上跳下去之前,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两个部下,“还有点儿事要和你们说,既然我们这一趟没有抓到布阵人……”
陆柯词没听邱岘说话,率先一步跳下了圆盘,活动了下手脚之后漠然地看着周围被抓起来的尸傀以及人类,耳边都是他们的哭声,绝望且歇斯底里,但在这之中夹着他从夜幕降临起就能听到的声音,他左顾右盼的,试图找到声音的来源。
声音细微,又带着些许哀求,挠得人心尖又疼又痒。
他皱了下眉,那声音便更重了,像有人凑在耳边喃喃细语,陆柯词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刚好撞到跳下来的邱岘身上。
“怎么了?”邱岘扶了他一把。
耳边的声音骤然消失,陆柯词愣了愣,说:“没事。”
“对了,”邱岘从兜里摸出一本天蓝色的小本子,“刚鬼手不知道从哪捡回来的,说是上面有阴气,可能是布阵人的东西。”
“看看。”陆柯词说完,手一挥,空中又出现几颗绿色的毛团,照亮了他们这一小块地方。
白无常伸手碰了碰,毛团立刻暗下来。
“不能摸,”陆柯词哎了声,“它们,不喜欢别人碰。”
“……哦。”白无常不太好意思地捏了捏手指。
借着光亮,邱岘翻开了这个小本子。是个日记本,上面的字迹很稚嫩,很多地方都是用拼音写的,甚至还有拼音都写错了的地方,但起来也不是那么困难,稍微捋一下就能明白意思。
1月19日
我生病了,身上缠了好多绷带。
妈妈说是因为和姐姐出去吃东西才会生病的,才不是。姐姐带我吃了好多好吃的,还去游乐场玩和好多好多好玩儿的地方,下次还要和姐姐出去玩。
不喜欢爸爸,爸爸也不喜欢我。
1月21日
今天姐姐来看我啦!怕被妈妈发现她悄悄从窗户里爬进来的,嘻嘻,还给我带来了药,吃了药以后就好多啦!我们约好明天出去玩,所以今天要早睡了!
1月22日
坏爸爸!居然不让我出去玩!今天下了好大的雪呀,想出去玩出去玩出去玩出去玩出去玩。
……
2月9日
姐姐来给了我一颗糖,红红的糖果真漂亮,外面的雪花开始融化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和姐姐出去玩呢?
……
3月15日
妈妈去出差了,爸爸不肯做饭吃,还好我有姐姐的糖,吃下去就不饿了。
3月16日
我的病还没有好吗?睡醒之后身上又多了好多绷带,一睁眼爸爸就在床头瞪我,真吓人呀……姐姐什么时候才来找我呢?
……
3月20日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了,绷带也越来越多,真讨厌呀,想见姐姐。
3月X日
我的姐姐呢?我的妈妈呢?
……
X月X日
……姐姐死了,姐姐藏在我的衣柜里,我打开衣柜的时候看见她手里还抓这一颗糖,是要给我的糖吗?
……
X月X日
是爸爸杀了她。
X月X日
爸爸杀了她,爸爸杀了妈妈,爸爸也想杀了我。
救救我。
我想姐姐。
日记本最后几页全都是黑色铅笔胡乱涂抹上的我想姐姐,写字的时候力度深到日记本封皮上都有印记,邱岘翻开最后一页,从里面掉出来一张照片,陆柯词接住了,往上面一扫,照片上是一个举着糖葫芦的小女孩。
陆柯词见过她。
那个被黑手抽走肉体的小女孩,穿着红裙子趴在高寂家窗边的小女孩,还有今天被他的蒲公英抓住的小女孩,都和照片里的小女孩长得一模一样。
陆柯词忽然站直了身子,一股凉意顺着脊梁爬上来,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把下巴枕在了他的肩头。
邱岘合上日记本,接过那张照片看了眼,回头和黑白无常说:“见过这个女孩儿么?”
“没有,”黑白无常说,“从来没见过。”
“算了,”邱岘说,“我们把阵法毁了以后,自然能顺着阵法的痕迹找到布阵人。”
陆柯词瞪大了眼睛,嘴巴张不开,喉咙也发不出一声声音。
他看见那个小女孩凝聚成型,重新站在他的面前,像是拥抱大型绒毛玩具一样轻柔又开心地抱住他的腰,脸压在陆柯词的肚子上,不多时陆柯词感觉到肚脐上方一阵发麻,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注入进来:“跟我走吧。”
“陆……”邱岘回过头,呼吸猛地一顿,“陆柯词!”
陆柯词手里的伞缓缓滑落在地上,他眼前一片模糊,耳边还能听到谁大声呼喊的声音,紧接着整个身体都被拖入了什么细小的地方,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眯开一只眼睛,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昏暗。
小女孩力气大得吓人,也就六七岁的样子,抱着陆柯词躲过邱岘他们发来的攻击飞快钻入地下毫不费力,她甚至有些兴奋地咯咯笑着,地面自动为他们让开一条道路,陆柯词勉强睁着眼睛,身体动弹不得。
泥沙从他的脸上拍打而过,地下传来震动的轰鸣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来到了一个小小的暗门旁,小女孩扛着陆柯词走了进去,血腥味扑面而来,小女孩把他丢到角落里,立刻有锁链爬过来,将他捆在了最里侧的一根柱子上。
陆柯词这才看清了暗门内的全貌。
这是地底下用阵法撑出来的一间房间,地面上涂满了血液和看不清形状的法阵,有几个符号乱七八糟的涂在地上。此处应该在地脉中央之上,牵连整座城的脉络,这里就是尸傀法阵储藏阵眼的地方。
小女孩往陆柯词腹部插了个什么东西,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注入阴气,陆柯词从未有过这种感受,但也是这份阴气的寒冷让他保持了清醒:“你……到底是,什么?”
“我?”小女孩走到法阵的另一头去,蹲在地上用手一点一点地挖着地上的泥土,泥土松软,显然被挖开过许多次,“我是向时绘呀。”
她一点点挖开那些泥土,偶尔有坚硬的泥渣镶进指甲缝里,指甲缝开始往外渗血她也不停地挖。
没过多久地底下被埋葬的那个人被她挖出来,看大小是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儿,肉体已经腐烂得没了人样,脸上的皮肤尚且完好,应该早就死了的人却一直睁着眼睛,眼眶里蛆虫蠕动,向时绘替她抓下那只虫子,笑着说:“这是我的姐姐哦。”
陆柯词想起了她写在日记本上的被爸爸杀了的姐姐。
“她叫向时浔,她很漂亮对吧,”向时绘从泥里找出一块红色的糖果,掰开向时浔的嘴巴放进去,笑嘻嘻地说,“她很喜欢吃糖。”
陆柯词倒抽了口气,被腥臭味呛得一阵反胃,口腔里不断分泌出口水,他难耐地啧了一声:“尸傀,是你做的?”
向时绘把向时浔抱到法阵另一边放下,一瞬间地面上的纹印开始往陆柯词身上涌去,向时浔的身上也有什么东西淌了出来。
向时绘看了眼陆柯词,有些委屈地说:“是呀,我做了好多尸傀来陪我玩,可是姐姐被我做成了阵眼,不能陪我去别的地方了,她是阵眼就必须一直待在阵法里。”
“所以你打算把我,做成阵眼。”陆柯词被腹部传来的阴气冻得一激灵,差点儿咬了舌头,“你看到,我杀了高寂。”
向时绘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冷,她回头狠狠地瞪着陆柯词,几秒之后想起什么似的松了口气:“你弄坏了我刚做好的那个尸傀!不过也好,我看到了你很厉害,你有资格来代替姐姐。”
她是在陆柯词进入这个城市的时候发现他的。
来这个城市的道士太多了,他们大多都是受了委托来调查这个地方不对劲的地方,但是灵力不够,不足以成为阵眼的代替品,所以向时绘把他们也做成了尸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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