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牙之名
不多时,清澈的河水中突然冒出了浓稠的黑血,又被罩在上面的血印封住,没有散落进河水。
“轰――”夏无涯一手提剑,一手提着张狼皮跃水而出。
“咳咳咳……”扔掉手中的皮毛,夏无涯以剑撑地,跪伏着呛了几口水出来。
司南赶紧去扶他,被夏无涯嫌弃地推开。从怀里掏出个银质外壳的火折子,扔给司南,叫他把血印封住的那团黑东西给烧了。
“你为什么要入水抓这些狼?把他们引诱到岸上不好吗?”司南烧了半天不得其法,自己也差点掉水里。总算烧完,再抬头,夏无涯已经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
“这是狼妖的傀儡,”夏无涯用绢布擦拭自己的宝剑,“它们身上有狼妖的魔气,一旦散开就会引起瘟疫,必须在水镜里杀死。”
司南拎起那块湿漉漉的狼皮抖了抖,想放到火堆边,跟夏无涯换下来的衣服一起烤干,被侍卫无情拒绝。他这时候显然还没有封侯,只是个远道而来的洋人贵族,侍卫根本不把他当回事:“污秽的狼皮,怎可玷污国师的衣裳。”
好在他是个乐天派的吟游诗人,并不在意这些,并且觉得侍卫说得有道理。把狼皮扔到石头上自然风干,颠颠地跑到夏无涯身边坐下,掏出背后挂着的诗琴,轻轻拨弄琴弦。
简单质朴的音色,弹奏出带着异域风情的曲调,在这山野荒滩上,竟出奇地美好。
夏无涯轻笑:“你这胡琴虽小,倒也动听。”
“你喜欢,那真是太好了。”司南笑得牙不见眼,尽职尽责地为国师演奏乐曲。
夏无涯收起宝剑,单手支着下巴看他:“你有这手艺,不如去皇宫里当个乐师。跟着我,可没有升官发财的机会。”
“哦,亲爱的国师,我追逐的并不是升官发财,”修长的手指逐次划过琴弦,湛蓝的眼中满是星光,“吟游诗人追逐的是快乐,是故事。在这个国度,你是最值得我追逐的人。能跟我讲讲魔气是什么吗?”
天色渐暗,日落月升。
夏无涯伸手,有极淡的星光自天空落下,在他指尖环绕,莹莹点点煞是好看:“魔气是天地自然生成的,我们灵族就是与之伴生的,此消彼长。你今天烧的那些就是魔气凝结的秽物,魔气少了,人间就能少些灾祸。”
司南被这美景镇住,忘了弹琴。半晌不见夏无涯再开口,才回过神来继续演奏:“啊,我们那边,叫做血族。”说着,稍稍伸出个牙尖给国师看,而后又迅速缩回,耳朵红红。
“血族,这名字倒是直白,”夏无涯挑眉,似乎觉得会伸缩的牙很有意思,忽然凑近捏住他的下巴仔细瞧,“灵族是靠天地灵气生存的。血乃活物身上的精华所在,是天地灵气聚集最浓郁的地方,吸血其实就是吸取灵气。”
第114章 无疾(下)
就这样, 三人一直静默地看着全息影像里的故事。
夏无涯像个不知疲倦的仙人,一路走一路杀, 狼皮积攒了两大车。过年也不回京,就叫人把狼皮运回去,权当给皇帝的新年贺礼。
皇帝拿他没辙,只多派了几个宫人过来伺候,让夏国师衣食无忧。
在夏无涯不知第多少次呛水之后,司南终于忍不住了,开口提议:“既然你入水, 是为了用水中的倒影, 那何不把狼引到镜子里呢?”
“镜子?”夏无涯挑眉,向身边的宫女伸手, 宫女立时奉上一面随身携带的小妆镜,“你说这种东西?”
铜镜无论怎么打磨,表面都不可能完全平整, 照出来的东西都有些许扭曲。这小小的妆镜,只有巴掌大,就算能映出影来, 人和狼也进不去呀。
于是,司南拉着他去了西北的边塞小城,从波斯商人手里订到了一面巨大的银镜。在那里,夏无涯顺手救下了一名叫做古纳尔的波斯血族,收他做自己的随从。
古纳尔是个非常伶俐的小伙, 在波斯就是个做器皿的工匠。夏无涯教他借用灵气炼制武器的方法,一学就会。
有了镜子的帮助, 夏无涯可以在陆地上进入镜中世界杀狼、灭魔,事半功倍。而司南也学会了入镜, 并且摸索出了镜中冻结魔气的能力,省了夏无涯许多力气。
“你们东方的血族,都这么强吗?”司南常常因为夏无涯的强大而惊叹。
“当然不是,”夏无涯站在月下的山崖上,清风吹动他长长的衣摆,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我是最强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再不会有了。”
当朝的皇帝,少年登基,励精图治,奈何天灾频发。
东一处伤寒,西一处天花,到处爆发瘟疫。后又出现厄犬伤人,狼妖作乱。罪己诏写了不知多少道,却无力阻止这濒临崩溃的世界,他很不甘心。先帝暴虐无度,昏聩嗜杀,天下却风调雨顺;他呕心沥血,为国为民,江山却风雨飘雨。
直到夏无涯横空出世,告诉他:“这不是你的错,是天地间魔气暴涨的缘故,我会解决这些的。”
魔气暴涨,妖邪横生。那些魔气催生了许多强悍的狼妖,他们四处作恶,制造傀儡和厄犬,百姓水深火热。
而相应的,灵族中诞生了夏无涯。
“世间万物都是平衡的,我生来就是专门克制这些邪物的。在我有生之年,定要还天下一个太平。”
夏无涯回头,崖上盛开的花树,落下纷纷扬扬的花瓣,那谪仙一样的美人微微地笑,向看呆的司南伸出手:“你可愿与我一同消灭魔气。”
“当然!”司南握住他的手,“这真是项伟大事业,我会让司家的子子孙孙都这么做下去。我还要为你写很多很多的诗篇,令后人传唱。”
夏无涯嘴角一抽,缓缓收回手:“……倒也不必。”
司南追着夏无涯从东海到西蜀、从漠北到江南,忙碌而充实,惊现而快乐,这样的日子似乎永远都不会走到尽头。
直到,夏无涯将所有的狼妖逼到了天镜中。
险峻奇峰中的悬崖瀑布,深山老林,无人无津,天然形成的大镜子,最适合囚禁狼妖。
“涯!”司南快步冲上去,扶住体力耗尽的国师大人。
夏无涯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这些狼妖是杀不死的,我必须把他们封印在天镜里。但须得有一人镇守镜中,为天镜提供灵气。”
“我去!”忠诚的仆人古纳尔立时举手。
夏无涯伸手,摸了摸古纳尔的脑袋:“不,只能我去。你们西方血族,无法外放灵气。如今夏家其他人的灵力都没有我高,进去支撑不了多久就会被耗尽,马上需要新人补充。他们必须尽快繁衍后人才行,要子子孙孙无穷尽。”
说罢,夏无涯将一枚黄铜镜塞到了司南手中:“拿着它,这是打开天镜的钥匙,如果没有这把钥匙,进去就出不来了。把这个交给夏家人,告诉他们,如果天镜附近的天空红光乍现,那就是我死了,天镜的屏障会在三天之内破损,让他们尽快补充新人来。如果不及时来,狼妖就会逃出,天下就会再次瘟疫泛滥。”
司南捏紧那枚黄铜镜,眼泪大颗大颗地从湛蓝色的眼睛里掉落,说着已经十分标准的官话:“涯,没有别的办法吗?我从没有想过,会和你分别。”
夏无涯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了,待狼妖的魔气被我磨损大半,寻常灵族便可入内了。等我家有了灵力高强的小辈,就让他去替我吧。”
司君抿唇半晌,勉强点头,哑声问:“这镜子,叫什么?”
“无疾,”夏无涯给他看镜子背面的刻字,“夏某平生所求不多,唯愿天下无疾。”
于是,天下有了几年的太平日子,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司南被皇帝封了含山侯,得以将远在万里之外的家人接过来,发展成世家大族。
不过含山侯无心争权夺利,有事没事就往天镜跑。给夏无涯送各种各样的东西,吃穿用度有皇帝提供,他就送些别的。有时候是零嘴、小玩意儿,有时候是自己写的诗、画的画。偶尔耍无赖跑进去,鬼哭狼嚎地给夏无涯唱他最新的诗作,又被夏无涯连人带琴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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