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跟着你
纪韶说,“当然是睡觉。”
这话听着正常,陈昊嘴里蹦出一句,“怎么睡啊?”
“还有啊,你俩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说好的一起通宵,怎么就偷偷摸摸的去开房?”
“太无聊了。”纪韶笑笑,“还很困。”
陈昊说,“真行。”
他打了个哈欠,“挂了挂了,明天我跟方言回去。”
纪韶挂了电话,崔钰已经松开了抓他的手,在撸起他的衣袖,上面青了一圈。
“崔同学,你要抹杀亲夫吗?”
崔钰说,“对不起。”
他的口吻认真,自责,纪韶一怔,“没事。”
后半夜,他们都失眠了。
第二天回去,纪韶在方言面前说死了碎尸案的事情,有意无意的。
方毅最近挺烦,家里逼着相亲,不是他看不上别人,就是别人排斥他的工作。
碎尸案还在执行,嫌疑人对自己性侵的行为供认不讳,却说他没杀人,更没有碎尸。
案子又一次卡住了。
过了几天,方言去方毅家里吃饭,把从纪韶那里听的,和自己猜的,一并告诉了方毅。
一旦有个模糊的迹象,认证起来就容易多了。
案情水落石出是在一个礼拜后,让人震惊不已的是对方只是一个女学生。
把人杀害,碎尸,没有多大仇,就是妒忌,迷惑了心智。
天气暖和起来,衣物一件件减少,夏天来临,纪韶又发了几次善心,多管闲事,深藏功与名。
六月初,纪韶发现自己的身体出了变化。
他穿过了门。
第48章
昏昏暗暗的天空下,忘川河里,奈何桥上,孤魂野鬼们凄厉的叫喊,永无休止。
高大少年在黄泉路口,他立在火红的彼岸花中,那袭红衣几乎钳了进去。
路过的鬼差都不约而同的达成默契,一个个避开少年。
不过问,不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白无常飘过,他正想装作什么也看不见,少年却没让他如愿,叫住了他。
白无常忍住吐血的冲动,“离生。”
离生的目光落在彼岸花上,“这花好看吗?”
白无常吐槽。
自从离生回来,冥界没有谁敢在他面前提什么,巴不得躲的越远越好。
他和老黑也一样。
耳边又重复了一声,多了明显的不耐烦。
白无常道,“一般。”
离生皱眉,那张俊美的脸庞笼了层阴霾,浑然不觉。
他似乎很喜爱这花,喜爱到不能听到看到他人对这花做任何与他不同的评价和行为。
白无常道,“我还有事。”
他的话刚落,面前的人突然转身,一双幽深的眼眸盯过来。
白无常的呼吸一窒。
之后是头皮发麻。
他在离生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生辰八字,虽然早就习惯了,可还是受不了那种诡异的感觉。
离生扯了扯嘴角,像是在讥讽什么,其实他只是想笑一下,“白二,三生石缺的那块补上去了吗?”
白无常点头,“嗯。”
刚好有个鬼差拉着一个小孩路过,那小孩哭的厉害,白无常有了借口,撒腿就跑了。
离生在原地立了一会,他独自去了三生石前。
的确如白无常所说,三生石此刻完好无损。
离生忽然伸手,掌心按住三生石。
三生石静静的屹立着。
离生自言自语,“我的前生前世都去哪儿了?”
他的心中徒然生起一股愤怒。
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离生。”
离生回头。
崔珏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指尖握在手心里,“回去吧。”
离生挑眉,“你不是去天界了吗?”
崔珏温声道,“改日再去。”
他在半路感到不安,就折返回来了。
重元殿还是一成不变,死寂,阴冷。
隔着一条忘川河,那头是地狱。
离生把红袍脱了,身着单衣,他斜躺在榻上。
地狱那人不知犯了什么重罪,去万丈深渊受刑万年,离开时那人一直看着他,眼神悲伤,他的手搂上崔珏的腰,那人哭了。
离生饮下一口酒。
莫名其妙。
他根本就不认识崔珏的兄弟,只远远见过寥寥几次,连话都没说过。
瞥了一眼在案前端坐的男子,离生勾唇,“过来。”
崔珏放下笔,起身走近。
离生的唇在崔珏的脖颈里游走,啃咬。
而后直接将他带上木榻,翻身压上去。
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他们没有做到最后。
崔珏掩下失望,耐心等下去。
没了妨碍,他和这个人有漫长的岁月可过。
冥界的时日流逝的飞快,无声无息。
百年在眨眼间过去了。
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不变的。
离生例外。
他的容貌变化很大,仅仅对他而言。
在别人看来,他只不过是回到了最初。
看着绝世的男子,所有人惊艳之余,会心悸,感慨,这下子应该不会再出事端了。
然而有些事是注定的。
离生又一次经过三生石。
石崇源这个名字在他的脑海里一掠而过。
他停下脚步。
几乎是不受控制的,离生的手捏住三生石左下角。
离生的瞳孔阵阵紧缩。
石崇源,三生石的转世。
他见过。
离生背靠着三生石,面色苍白扭曲,前生前世的所有都在一点点回来。
他的前世叫纪韶,普通的艺术系大学生。
而崔钰……
离生抱住头,许多画面交错着涌上来。
当时他的身体能够穿过墙壁和门,他跟崔钰说了,崔钰沉默着看他,一句话都没说。
但他竟然看出崔钰很难过,像是无力,绝望。
没过多久,他的灵魂离开身体。
一开始只是短暂的离开,后来时间越来越长。
直到再也回不去了。
离生昏倒在三生石旁。
冥界又乱了。
崔珏守在床前,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情,更猜不到他在想些什么。
那夜,离生消失了。
崔珏没有去寻找。
那人自削魂魄,硬生生将生死簿从自己体内剥离,承受远超地狱的痛,就为了和他脱离关系。
崔珏嘲讽的笑了笑。
他用那么多年的时间去献出所有感情,守护,看那人成长,给予了全部,竟还比不上崔钰陪的十世。
念头轻动,生死簿落于手中。
崔珏呆坐着,一母同胞,他和崔钰是截然不同的。
他从不去做自己不能掌控的事,而崔钰一直在做。
那人是个穷秀才,依照前世功德,坐了鬼差,负责三生石的看护。
因那人过于出色的皮囊,和大家的关系保持的很好。
直到三生石无端碎裂。
崔钰将那人关进十八层受罚,又下送十五层,最后去轮回时已经即将魂飞魄散。
他是在人间遇到的那人的转世,第一次只是偶然间相处了,第二次再见,那人似乎对他很信任,他通过查探才知晓,那人已在不久前和崔钰结识,并且产生了感情,把他错当成了崔钰。
也许是寂寞了太久了,久的让人扭曲自我。
崔珏将错就错,装成崔钰,和离生在一起了。
后来的一切都太复杂。
崔钰以为离生移情别恋,报复,痛苦,他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
事情闹的很大,天界介入。
崔钰和崔珏受重罚。
离生魂飞魄散,十世轮回,均都不得好死。
崔珏费力挽救,阴差阳错之下,离生的最后一缕魂魄和生死簿重合。
他成了生死簿。
然后又是十世的纠缠。
崔珏合上眼皮。
从此,世间再无离生,只有纪韶。
万丈深渊前,一男子盘腿而坐。
日出日落,万年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