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修无情道后
金非池笑眯眯道:“莫不是你舍不得我?”
“舍不得也是没用的。蝴蝶谷不出世的规矩,我已破了两次。若再一直在外逗留,祖宗不乐意,我也要挨雷劈了。”不待江原说话,却已经动身,“我要同小晚楼告别,你不许跟来。”
只走了两步,却又听金非池一句:“嗯,我还是不放心。”回身不过随随便便一指,江原竟觉得不能动,连跟手指也不能抬了。
“好极好极,你在这好好静会心,不要吵我们说话。”金非池拍着手,亲昵地点着自己的小蝴蝶,这才往屋里去。而江原竟只能像尊石雕一样竖在外头。
江原听不到金非池与白晚楼说了什么,但见金非池再出来,已经是沉下脸,收了笑,哪有方才明媚脸色半分。他留给江原一只小蝴蝶,又道:“你若要叫他活久一些,便让他呆在此地,不要妄加走动。”说着独自离去,只留下江原负手站在风声中。
连照情他们已然另有要事离开。珠玉璧和已分,无情宗失了一个很大的倚仗,若要临危不惧,自然需要极大精力的安排布置,又岂是简简单单几句爱恨情仇就能解决的呢。
成沅君是朝堂的人,不愿叫无情宗一家独大,故而要挑起佛道诸门与无情宗的纷争。倘若江原不来,成沅君或许会挑三花大会下手,或许会另谋计策,总之是一定要拿白晚楼开刀,叫白晚楼成为众矢之的的。
而今江原来了,却反而成了新的下手点。江原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趟中原,来的究竟对不对,亦或者说,他不论来不来,都在这局里,是逃脱不掉的。
就像他不愿与血狱的人为敌,他们却非要惹上门。他不愿参与这些纷争,却一个两个都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成沅君利用他,薛灿骗他,连照情疑心他,金非池又不知为何独独对他很感兴趣。哎,江原叹了一口气。有时候人只想简单地活一活,也是不成的。
但世上最难的事,就是要江原服命。
江原没有马上离开云顶台,他折回去看了会白晚楼,摸摸白晚楼的脸,在床边呆呆坐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试着照金非池所说替他梳理了一下经脉,觉得运气不受排斥,这才替他调理了一周天,而后额角抹汗离去。
后每一日,江原都来看望白晚楼一次。白晚楼这一回不知伤在哪里,江原琢磨着要炼血丹,不知有没有用,却被白晚楼推拒掉了。
白晚楼精神已然好转,近来心情也好,大约是因为无人打扰,又有江原陪在身侧的缘故。难得偷闲,竟是这十年间最为惬意的时光。
有一件事叫江原十分惊讶。因为他以为白晚楼只会掐人的脖子,只会捅人心窝,却不曾想,他除了剑法精妙之外,竟然琴棋书画皆通一些。他在白晚楼居所找到一把琴,实在有些灰尘,但只弹指间,竟还有悠吟之声。
江原几乎是瞬间被这琴声吸引。
白晚楼道:“你听么?”
江原道:“你会弹?”
白晚楼点点头,便将琴取过,随地而坐,琴架于膝头,寥寥几拨。江原未见姑苏,从琴声中听到了水流之声,未往大漠,从中似迎面孤烟风沙,一曲毕,久久不能回神。而落花闻声,缀于白晚楼发间琴间,叫江原拾去。
那一瞬间,江原几乎觉得,他从来想要的不过是这样宁静的生活。一间屋,两个人,朝起看日出,相伴看夕阳,闲来弄花,困时饮茶,余生了了,已经够了。
无情宗上下几乎都知道,小江现在同白长老形影不离。从前白晚楼身边有三个人,或是失踪或不知生死,总之没有活着出云顶台的。现在江原不但能自由出入,每每入时气定神闲,出来满面红光,也不知道在里面做些什么。
私底下弟子们在那边投铜钱,押了一注,说:“我赌小江还能再白长老手下坚持三个月。”
但是那一注上被扔了个银块。
众弟子抬头看。
“三个月?”顾明夕道,“我赌三天。”
三天?
为何只有三天?
若论容貌,白晚楼为天下第一,若论修为,世上难有白晚楼敌手。只要白晚楼不发疯,他又不会随便杀人,难道江原要做什么事,叫他活不过三天?
弟子左右相顾,问:“顾师兄如何肯定?”
为什么肯定?
因为一个人想走,是别人留不住的。
连照情派人所盯的淮南王府,没有成王的消息,既不说他生,也不说他死。但中原很快就传了另一件事。这件事叫山脚下茶水亭的老板,每日进账翻了近乎一倍。
西域动了。
无情宗如果动了,那只能是连照情几个都已经不能动弹了,而同理,西域如果动,自然也是因为当家主人管不住。西域的当家主人只有一个,已久不见其人影。
风清云朗,白晚楼在剑台练了一圈剑,江原只坐在一旁,看白晚楼练至一遍剑,后将剑抛来,叫江原一把接住。
“上回的剑招,你还记住么?”
江原道:“记得。”
白晚楼道:“练与我看。”
江原闷不吭声,只将万仞握在手中,把白晚楼教给他的一套入门剑法,全部练了一遍,练至一半,白晚楼似有满意之色,飞身而来,一把握住剑柄,与江原对视一眼,两人心有默契,将这剑换至二人左右手,齐齐练了一套剑招。
这剑招并不是双人用的,不过是他二人使来一人一半,倒像是同一人使出。恐怕这天下间,能将一套剑招练的如似两人一般,也就他二人。
一套剑练毕,白晚楼方道:“你的心不在剑上。”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晚安啦,白白送上晚安吻。
第76章 玉面修罗
江原最近除了炼气,看望白晚楼,打扫晗宝阁,便没有多余的事。他正在擦一个匣子。这个匣子里,装着一盏灯,破旧的纱灯。擦着擦着,江原将它拿了起来,若有所思。他将指尖在灯芯处抹了一下,而后拿到鼻端闻了闻。
一股极淡的香味,很熟悉。
江原应当是在哪里闻过的。
但是在哪里呢?
便在这时,光线一暗,凭感觉也知道有人站在他身后,正巧挡住了这个光线。江原没有抬头,他以为是云行,只有云行会来这里找他,而云行已经找了江原好几次,多半是在说同一句话:“小江,你果真不拜入我清溪峰门下么?”
江原既然帮无情宗赶跑了成沅君,该的是大功一件,他又颇有资质,就此沦为一个普通的杂役为免过于可惜。云行一直守在晗宝阁,只听晏齐约摸说了当日江原与白晚楼一剑双用是何等英姿,却不曾亲眼见过,很是懊恼可惜。
白晚楼不收徒,会收弟子的,便只有连照情和晏齐。入这两个人的门下是有区别的,若是当了连照情的弟子,江原便只能留在内宗,云行很少能见他。再说了,晏峰主他温温和和的不好么?跟连宗主做事实在太要命了。
这几日来,云行念念叨叨,就想叫江原入他师父的门下,与他当师兄弟。江原听的耳朵里都要起茧。他本以为是云行又来,一边翻看着手中一些器物,一边道:“别念啦,我要是入你门下,白长老一定会打死我的。”
“白晚楼不是很爱护你么?”
这声音不是云行。
江原抬头,是一个熟人,但这个熟人却不应该在这里,他应当在慧根那里,听慧根与眉如意念他们的经。慧根将要返回佛门,已与连照情说好要带昆元剑一道走,消他魔性。
江原站起来:“顾宗主。”
顾青衡随意披着衣裳,散着发,看起来像是刚从哪里跑出来。但你若要说他疯,他眼神却十分清醒。可清醒又如何,白晚楼看着也清醒,但谁知道白晚楼究竟是不是犯病呢?
江原也不确定顾青衡此刻究竟如何,只看顾青衡盯着结魄灯的模样,不禁将它往身后一藏。这里只有一道门,顾青衡就站在门口,倘若他突然发难,木架是要倒的。架可以输,木架不能倒。江原一手在后,暗暗戒备。
顾青衡忽然道:“灯是点不了的。”
江原莫名其妙。
顾青衡又道:“人死也不能复生。”
“……”江原心想,看来顾青衡一定还疯着没好,慧根的经念的还不够。他不欲和疯子多说话,只低头要走,但顾青衡没有在意,他自言自语道,“所以莺莺是活不了的。”
便在江原要经过顾青衡时,手却忽然被人拉住。顾青衡双目明亮地望着他:“你说,你为什么要同连照情说我疯了。”
江原眉头一皱,顾青衡痛呼一声,缩回手去。原来方才竟不知怎么回事,只觉掌心如针刺,疼痛难忍。他看着江原,江原道:“顾宗主,你若是没有疯,现在便该带着明夕师兄去佛门听经念佛。也许过不了几个月,疯病好了,便能回禅陵宗了。”
顾青衡捏着手掌,闻言眯起眼。
江原说的一点也不错。
倘若顾青衡没有疯,连照情一定不会放过顾青衡,慧根也要主持公道。即便是顾青衡下了山,他禅陵宗的面子也会一败涂地。一疯百念消,前尘尽忘,谁会计较。
江原是故意的。
顾青衡不再装疯卖傻:“你放我?”他冷笑道,“须知你放我,便是在背叛连照情,背叛白晚楼。无情宗对于背叛的人,向来不留余地。”
“留不留余地,看顾长老便知道了。”江原直接道,“我只知道明夕师兄在执法堂逍遥快活,不曾受过亏待半分。顾长老叛宗断剑,连宗主也没直接捅上你的心窝。”
“若论余地,无情宗给的够多了。”
“你的意思难道我还要感谢苏沐?”
“……”江原叹了口气,“你如果非要和一个已经故去的人计较,又有什么意思呢。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究竟为什么会分道扬镳,但就我看来,苏宗主并不像是那种阴阳两面的小人。当年的事,你果真有问过苏宗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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