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修无情道后
“阿娜。”
阿娜听上去像个女人的名字,实际却是一个男人。一个头上簪了花的男人。但他哪怕是头上簪花,身形却似铁塔,瞧着与柔婉沾不上一点边。
拔珠道:“铃响,应当有我教中人。”
阿娜目光如鹰眼,叫人不寒而栗,他的视线在这人流之中逡巡而过:“可是我没有见到熟人,也寻不到我教中人的气息。”
江原一袭青衣,一手负于身后,只与拔珠二人正面经过。就在走过拔珠二人身边时,拔珠只觉得铃铛动得愈发厉害。他一把将铃按住,无意识中就要朝江原看去,忽听一声震天响。西南方的天空,蹿起一朵盛大的花火。
正是烟花炸开。
拔珠抬起头。
江原与拔珠二人擦肩而过。
满天的烟色中,拔珠收回视线,余光只不过是有一团青色的身影朦胧而过,一个普通人罢了。拔珠没放心上,往后看了一眼,就没多在意。
“没事。是中原的烟火,我已见过两日。”阿娜按着铃铛,“这里没有我教中人,会不会是先前见过的那个用剑的中原娃娃。”
江原站住了脚。
拔珠与阿娜说的话旁人听来叽哩咕噜,一句也不懂,但江原不知为何能听明白。他听懂了那铁汉口中的用剑的中原娃娃。仅仅是这几个字,就足以叫江原抬起眼。
“嗯,可惜没有见到谁与他动的手。”拔珠道,“我知道中原有一个人。他容貌天下第一好,剑术天下第一高,脾气天下第一冷。不知道刚才那个人与他比起来如何。”
“再找找,找到了抓回去。找不到就算了。”
“好。”
江原定定站在原地没有动。用剑的人有很多,可是他心中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测。但这应当是不可能的。白晚楼不可能在这里,他应当在云顶台,练他的剑,弹他的琴,作他的画,脾气差时再掐两个人。
再者,白晚楼呆在山上,几乎可以说是与世隔绝,一颗心冻得和石头一样冷,他下山能来干什么呢?江原找不到白晚楼会出现在此地的理由。
黑暗的巷子顶,阴影处站了两个人。一个人站着,另一个人被拎着后脖颈。阎一平瑟瑟发抖,他已经在腹内说过很多次了,他真的晕高处。
“小,小神仙。”炸开的烟火映在白晚楼面上,将他衬得愈发动人。阎一平咽着口水,只缩着看那两个外域的人离开,这才敢开口,小小声道,“你既然已经找到了人,是不是能放我走了?我可是在太阳下山前找到他的。”
阎一平十分奇怪,他本来同白晚楼说好已经找到了人,可是白晚楼却不由分说直接拎着他藏了起来。白晚楼难道不是要找人吗?既然找到了,又玩什么把戏?
但是他问白晚楼也没用,白晚楼不同你说话的时候,如果不是他还有呼吸,看着都不像一个活人。阎一平正在胡思乱想,只觉得脖子一轻,就被人一把拎到地上,总算脚踏实地。
白晚楼道:“他为什么站着不走。”
阎一平:“啊?”
他看了眼江原,这他怎么知道。
阎一平揣测道:“说不定在看烟花?”
烟花?
白晚楼这才顺着阎一平的话望过去,天上盛开那一团团花火,色泽亮丽,像天上坠落的星雨,也像盛开的十里牡丹,还像夜晚的无情宗,弟子手中举的灯火。
这就是烟花?
江原曾经说过要带他看的那个吗?
白晚楼从没有见过烟花,疯之前没见过,疯了后更没有机会见。但烟花于他,世间繁景于他,同那山间清风林木,又有什么区别呢?世间万物,在白晚楼眼中都是一样的。江原说要带他看这烟火,好似也没什么特别,还有些吵。
白晚楼不过是略略出神望了一会儿,便将视线收回来。他收回视线,正见江原动了,却不走,而是在路边摊子流连,似乎举步不前。
他在做什么?他喜欢这些东西?联想到下午每个摊位上留下过的江原的气息,白晚楼略一思忖,叫过阎一平:“你过来。”
阎一平凑过来:“小神仙有什么吩咐。”
无比自觉。
“跟着他。”白晚楼指着江原,“你下午如何替我付的钱,如今就替他付钱。他喜欢什么,你就给他买什么,但不许露面。不许叫他知道是你买的。”
“……”阎一平苦着脸,“可是他会跑会飞,我只有两条腿。他还那么聪明,又岂会发现不了我呢。小神仙,你这个要求实在有点难。”
白晚楼没有回答,只看了阎一平一眼。
就这一眼,阎一平已经觉得脖子一凉。
“……”他小心翼翼道,“我猜,如果我说我做不好,可能头发要再断一截?”
“你可以试一试。”白晚楼负手而立,分明一身仙姿,说的话却比阎一平这个山贼还要来得狠辣无情。他凝目看着江原,道,“做完这件事我便放了你。”
阎一平没有办法,只能跟了出去,顺手在一个卖面具的摊位上摸了个兔子面具戴好了,他觉得自己也挺倒霉的,一直在花钱。不知道这位无情宗的小神仙能不能认账还钱。
江原从方才就觉得有人盯着他,他暗暗想,会是苏婉儿吗?可气息又不像。一时摸不清是谁,干脆将计就计,任人跟随,只在摊头挑挑拣拣,故作买东西的客人,却拿眼角余光暗中打量。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并没有见到任何高手。
便在江原疑惑时,不多时有人拍着他的肩膀。回头一看又是一个姑娘。江原现在不只对姓苏的有心理阴影,对姑娘也有心理阴影,当下退了一步。却是那姑娘不作声递给他一盏灯。
江原:“……”
他拎着灯有些茫然。
若说此时是茫然,接下来便莫名其妙。
江原每到一个摊位,那个摊位的老板就笑容满面地迎上来给他手里塞东西,也没管江原要不要,也不问江原要钱,只道:“客人,祝万事如意。”
江原自长这么大以来,坑蒙拐骗次数不少,但还没有没开口别人就主动送东西上门的,一时有些懵逼,摸不清什么状况。这些老板仿佛说好一样的大方。江原不禁怀疑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难道今晚所有的东西都是不要钱的吗?
另一边,阎一平为了跑在江原前面把摊位打点好,简直腿都要断了。只每个摊位面前与老板塞了一点银子,低声道:“劳烦了,若有一个青衣小哥过来,你便挑好的给他。不要同他说起我。”他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他心上人给他惊喜呢。懂吗?”
“哦哦,懂,懂。”老板表示很明白。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姻。
在民风开放的西域,简直不要太懂。
而青衣的小哥也实在好认。
就算这里有许多青衣小哥,江原走在人堆中,也像是那无数根竹中最亮最水润的那一根,上头还有着晨露,鲜嫩欲滴,叫人瞧了又瞧,一定不会将他错认。想来能做如此大手笔的姑娘,意中人一定也只有这一位。
白晚楼站在高处,迎风而立,只低头看着江原很快被一堆东西给淹没,不禁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向来是一个自己得到什么,便要叫对方得到更多的人。
阎一平正好提醒了白晚楼,江原那么爱钱,又在摊位前流连不去,有人送他东西,应当是好事一桩。他虽然对烟花没兴趣,但江原总是与他提,想必江原很喜欢。江原既然喜欢,便不必叫别人扫了他的兴。把江原解决了后,白晚楼转身朝拔珠二人的方向追去。
圣教的人,凑巧白晚楼还认得几个。圣教的事,也凑巧白晚楼还沾染几分。不论圣教此行为的是谁,既然踏出了大漠,进了他中原的地方,白晚楼便不打算置身事外。斩草除根向来是他无情宗在外行事原则。
却说这边阎一平终于走好了最后一个摊位,但见一个人捧了一堆东西,堆的高高的连脸也看不清,正面朝他走来,不禁心中快意,觉得老子办事还是不错的。当下兴致起来,打算绕到江原身边,瞧瞧他脸上有多懵逼。
结果一转过去。
懵逼的立时成了阎一平。
他一把抓住这个陌生的青衣人:“你是谁?他呢?”
他?
他指谁。
当然是指江原。
那个年轻人也是挺莫名其妙:“这位客人叫我替他将这些东西运到酒楼去。你又是谁,你是他的朋友?那我跑腿的费用是找你结账了?”
阎一平一跺脚,只恨自己一个走眼,竟然叫江原来了个金蝉脱壳。不过是片刻的功夫,江原竟然不见了。想也是,这人心计如此狡猾,又岂会是无功受禄安然自得之辈呢。当下四下张望过去,却哪里还有江原半个身影。
“小神仙呀小神仙。”阎一平喃喃道,“你叫我做的,我可是都做了。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只恐怕你要避着他,却早已叫他发觉了。”
这实在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
或许掐他脖子的白晚楼还好揣测一些。
阎一平在那唏嘘了好一阵,突然醒悟过来。那这不是说明两个人都不在,他落了个单,可以跑路了?阎一平试着走了两步,见无人追来,所有人都在看烟花,当下撒开就跑。
多做好事还是有好运的。
天了个老子,老阎我很快就能重获新生啦!
拔珠二人走的不快,一边走一边似在找什么人。白晚楼紧随其后,心中已认定他们要找江原的麻烦,正在思忖要不要直接将他们解决掉。不知不觉中,跟到了一片灯市。这里地方广阔,是处看烟花绝佳的平地。
天上有星辰,地上有灯海。
灯海之中,还有不少忘情相拥的男女。
灯市上张灯结彩,红绸一片,喜气洋洋的摊主拿着自己得来的新鲜玩意儿在那叫卖。“漠里来的红纱哎,给鲜珠儿当嫁衣哎。一生一世一双人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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