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修无情道后
是啊。
天下第一宗嘛,谁都想进。
天下第一的宗主,又谁都想见。
哪怕这是仙魔两道都避之不及的一个宗门。
行事乖张,不是仙道中人清静无为。出手狠辣,叫魔道为之侧目。骂不过,打不过,偏偏还无错可挑,甚至十年前因一举攻破了仙道视为眼中钉的罗煞门,为此立下众目睽睽的大功,当之无愧成了当今宗门之首。
同道中人对它羡慕地眼红,但那又如何。无情宗敢行旁人不行之事,确实替中原大陆招揽了很多事端,叫怀有异心者不敢轻举妄动,西域魔城因此而忌惮许多。中原宗门再不服,遇到事,不还得巴巴上门找连照情帮忙。
既恨又妒还生羡。
像江原这样的小弟子心怀仰慕想瞻仰宗主天颜,说给谁听都觉得正常。
晗宝阁内光线差,只有外头的阳光照在这堆金光闪闪的宝贝上,江原隔着朦胧的眼纱,模糊之中感觉云行似乎很高兴。高兴什么,因为被夸了?世人都喜欢被夸赞,狠辣无情如无情宗也不能免俗吗?
但云行高不高兴,江原不在乎,他只在乎云行手搭着的位置。那位置不太好,袖子后面就是梅花印金龛。云行动作大一点,就能将龛上的宝珠给碰倒。
就在江原想让云行站边上点时,外头忽然传来一声炸响,动静之大,叫江原眼睁睁看着才理好的置物木架一排接一排轮流翻了下去——倒下的姿势十分漂亮。
“……”他深深吸了口气,指尖火花乱跳。
与功败垂成的晗宝阁相对,外面是难得的奔走混乱——剑声,惊疑声,还有一股寒气猛然炸了开来。依稀间听到弟子仓惶间喊道:“云,云顶真人又出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原:妈哒整理仓库不要力气的啊!
他来了他来了,他一路火花带闪电来了。会日更的。希望和你们有个美好的约会。鞠躬。
江原X白晚楼
小甜饼!
第2章 暮色晚楼
云顶真人?
这是江原来无情宗三个月,头一回在弟子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从前一直是三缄其口,无论如何也不会从嘴里吐出半个字。
云行已经不在了。他动作很快,早在听到动静时,已经鸣剑出鞘,闪电一般飞了出去。这些时日来,云行一直同江原呆在一处,搬运杂物或是清扫落叶,不曾出手半分。如今这一出身手才叫江原想起来,原来这不是个杂役,而是清溪峰晏齐座下大弟子——如云踏风,来去无影的‘疾羽银针’。
银针不是说他只用针。相反云行用剑,但他的剑可如千万毫毛瞬间发出,剑光无形,对手身上却已是千疮百孔。
外面声音嘈杂,江原扶着门框走出去,甫一出去,便觉冰天雪地,冻彻心扉。大冬天都没这么冷。外头又是一声炸响,好像是哪里的山塌了。江原顺势望过去,岳仞山脉延绵起伏,是他每日看习惯的,此刻山雾缭绕,有如仙境。
无情宗占了岳仞整一座山脉,除却岳仞峰作为主峰,是宗堂所在。剩下伏龙岭关着历久以来收伏的妖灵猛兽,作为弟子试炼之地。清溪峰天生灵地,算是无情宗的一座宝库,设晗宝阁派专人看守。剩下云顶台,附于岳仞宗堂之后,任何人不得进出。
眼下就有几个弟子都往云顶台飞去。
都是平时江原没见过的那种。
似乎修为很高。
江原在其中找到了云行的身影。云行是清溪峰大弟子,晏齐是他师父,连照情是他师伯。无情宗若有什么事,云行责无旁贷,理当身先士卒。
这样的事似乎是经常发生的,因为初时弟子们十分慌乱,但很快就自己做自己的事。江原甚至能听到他们在讨论:“看来灵符多加了几张还是不够,又坏了。”
“云顶真人干的?”
“连宗主总不会自己去炸自己布下的阵。”
弟子们正望着那处云雾缥缈处窃窃私语,却忽然听到一声:“喂。”
遂闻声看去。
一个青衣流纱袍的弟子拄着扫帚,皮肤很白,因为面上覆着黑纱遮住了眼睛,就衬得他更白。此刻朝他们看过来,刚才那声‘喂’似乎就是他喊的。
清溪峰只有一个人是黑纱覆眼的,晗宝阁新来的看门人,江原。先前说,江原在这里的风评两极风化,有弟子觉得他孤僻不近人情,但也有弟子挺喜欢江原的。因为江原虽然话少,也不和弟子勾肩搭背,但愿意卖力干活,经常帮他们的忙。
眼下这些弟子就是第二种。
所以江原一喊,他们便也应了:“小江。”
江原道:“你们说的云顶真人,是否就是‘万仞寒霜无情剑’?”连照情的师弟,白晚楼。
弟子们面面相觑,随后道:“小江,不可直呼大长老名讳。”
大长老——
江原心里有了数。
看来是了。
无情宗除岳仞峰连照情外,还有伏龙岭衡止,清溪峰晏齐。三人本是师兄弟,连照情最大,衡止第三,晏齐排第四。白晚楼排第二,是除了连照情之外,本该最有实力当宗主的人。据说当年岳仞峰无情宗能一举攻下罗煞门,白晚楼功不可没。但是宗主没轮到他当,峰主也没轮到他当,只当了个护山大长老。
天下宗门之最为无情宗。
但无情宗之最其实不是连照情。
而是他的师弟,白晚楼。
夕阳连照情,晚楼听风雨。白晚楼这个人,就是暮晴中的风雨。听闻他整个人似一块冰,从骨子里透着寒意。他看你,你便觉得心里冻成冰坨子。但你又忍不住想要被他看,因为玉骨生肌,都生在了他身上。
自罗煞门一战,白晚楼不曾出过无情宗,也从未在世人面前露面。莫非传言是真,这些年来,他一直被连照情关了起来?
白晚楼被关起来了么?江原不知道。
但眼下白晚楼确实在附近。
江原只需跨一步就能见到的那种。
忽听有弟子道:“连宗主来了。”
连照情?这么说闹出动静的果真是白晚楼?江原心中一动,又没人注意他,便飞身而起直上晗宝阁阁顶。晗宝阁地处位置高远,站在阁顶,一览众山无处可挡。
这里有个金顶,背后又挨着一处半山腰的竹林。夕阳照来时,无他物遮挡,只照在金顶上,便如金银,转到竹林,就像翠玉。金银玉色一衬,整座阁楼都宝气冲天。
这么一处绝佳宝地不知是谁选的址。
黑纱挡住了部分光线,视物有些黯淡。屋檐上也都结了霜,江原往一处未见人影,便转了个身,只一转身,便觉得呼吸都要凝固了。风雪几乎扑面而来——
这风雪,不是真的风雪。
只是一种气息。
当有一个人气势足够强,他在你面前站着,什么都不用做,你都会觉得没办法呼吸。江原面前不足十尺处,站了一个人。无情宗的弟子,都穿流纱袍。普通弟子是青色,望去葱翠一片。峰主着金色滚边,一眼就能认出来。
只有这个人不同。
他一身雪白。
不知道雪是他,还是他是雪。
他背对着江原,满园青翠中,单脚站在一根竹枝顶。那竹枝是十分纤细的,站了这么一个大活人,竟然没弯一寸,仿佛在上面不过是片羽毛,并不是个人。
这么一个人站在这里,难道没有人发现吗?几乎要窒息的静默中,江原下意识往云行他们离去的方向望去——那里的山雾很快被剑冲破开来,看来他们发现那里没人。
“喂。”江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声。眼下他连膝盖都要冻僵了。而眼前这个只把背给他看的男人,就像是长在了树上一样。他只是觉得,好像应该要提醒一声。“他们来了。”
但这声音在风中很快就被吹散了。不知道那个人听到没有。也许没有听到,因为他连动也没有动。也许听到了,因为就在下一刻,他整个人如同一只孤绝的大雁,倏忽振袖而起——只不过一个眨眼之间,就像是离弦的箭,嗖地一声往高处去了。
……孤高清绝。
像世人所说的广寒仙。
江原动了动暖和下来的膝盖,用力眨眨眼,有些疑惑自己究竟是不是醒着。因为这里连一丝别人留下的痕迹都没有。真的有这样一个人?还是因为冷,产生的幻觉?
云行他们没有过来,而是很快往另一处云雾中去了。江原凝目望去,也只能见到隐绰的人形,和偶尔可见的剑光。大约能瞧见树木倒塌,碎石崩乱。但另有细长的金链状物什,往中间延伸进去,似乎扣在了什么地方。
倏忽剑光消失,山间的雾气也散了开来。几个人持剑而站,风将他们的袖子吹得鼓了起来。江原莫名想到,方才那个仿若没有份量站在竹尖叶顶的男人。虽然连脸都没有瞧见,但只一个背影,就叫人觉得他同别人很不一样。
有人蹲下了身,大约是连照情,只有连照情才会穿得如此珠光宝气。片刻后他站了起来,似乎抱了一个人。随后一行人便往云顶台去了。江原仔细看过,但自臂弯间只有流泻出黑色的头发和隐隐可见的衣袍,并看不清面目。
云顶台隐在山雾中,偶尔有剑光闪过,哪里能看清那里是否有什么人。江原已经悄不声从阁顶退了下来,此刻就算是伸长了脖子,也看不见里面半分。清溪峰弟子见江原仰着头望,又见他眼上黑纱,不禁道:“小江若是能去内宗,眼疾是有得治的。”
江原转过脸来:“怎么说?”
他其实长得颇为清秀,因为覆了眼纱的缘故,这样望着你,看着还有些令人生怜。那弟子被江原这么一看,心底便有种总想帮帮他的冲动,嘴不受脑袋控制,说:“白长——”
“白长什么。”
一道声音不轻不重自远而近响起。
弟子面色肃然,退至一边,恭恭敬敬道:“晏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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