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尸》完结
——慢慢吃,不要急。这段日子餐风露宿,你辛苦了。
元四拿起盘子仰头就把剩菜往嘴里倒,他嘴里塞得满满的,活脱脱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要是你也能陪我吃点就好了。”元四擦了擦唇角,冲阿呆咧嘴一笑。
“在这里!就是他们!”
突然,一队官兵冲了进来,他们的手中还拿着画得一点也不像元四和阿呆的通缉令。
这段时间,元四和阿呆的通缉令早就贴满了整个苍远府,当他们甫一进入位于府衙所在的鸿鹄县的地界时,就已经有人盯上他们了。
为首的捕头上前看了眼嘴里还嚼着东西的元四,以及那个戴着斗笠和面纱,混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阴沉气息的阿呆,厉声对元四问道:“你就是静世观的余孽元应龙吧!我乃是本府的捕头李定,奉命将你缉拿归案,识相的话,就随我们走一趟!”
元四使劲吞下了嘴里的食物,他似是早就料到会有人来找自己麻烦,当即只是笑着站了起来,打了个稽首礼。
“官爷,在下的确是静世观弟子元应龙,不过余孽二字万不敢当。”
看着周遭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元四站直了身子,正色扬声道:“贫道来此,不为他事,正为洗清我静世观冤屈!”
“冤屈?!哼,你们在睢水县犯下的血案证据确凿,尔后静世观为了包庇你,不惜负隅顽抗自取灭亡,如何能怪得他人?!”
围剿静世观一事乃是睢水县的吴知县与刀皇宫的人合谋而为,苍远府衙里的官员皂隶自然也早已收到消息。这李定嫉恶如仇,自然是不肯相信元四的一家之言。
忽然,一直端坐不动的阿呆也缓缓地站了起来,一名年轻的捕快看了看手头的通缉令,颤声说道:“李捕头,这家伙只怕就是为害一方的那恶尸了。”
“阿呆不是恶尸,他也没有害过谁。”
元四不满地瞪了眼那个口口声声把阿呆称为恶尸的年轻捕快。
李定见阿呆身形魁梧,混身上下又散发着一股让人难言的威严感,心中也不免有些发怵,可他向来对这些歪门邪道不大相信,当即便拿出镣铐要去锁阿呆的双手,“什么恶尸恶鬼,我们公门中人岂怕这些?!”
阿呆倒也老实,只是站在原地等着他来拿,李定瞥见阿呆那双铁青色且带了斑斑伤痕的手,只觉这双手不似活人,待他微微抬头想看看清那斗笠之下的面容时,却惊异地发现那里似乎空荡荡的一片。
“啊!”李定惊叫了一声,顿时后退了步,手中镣铐也掉了下去。
元四见状,上前不慌不忙地捡起了镣铐交还到李定手中,随后说道:“大人无须紧张,阿呆的确不是活人。不过有我在的话,他是不会伤害任何人的。我们这就随你前往府衙,相信知府大人一定会还我们一个清白。”
知府大人没想到会再一次见到元四,上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那小子还嬉皮笑脸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就像一个江湖骗子,而他背后那具活尸还是和之前看到那般冷厉凶悍。
“小道士,本府实在没想到你居然会犯下如此血案。你既然修习如此危险的养尸之术,更应该谨慎小心,怎可纵尸为害?!”刘知府自从上次亲自处理了饶雪臣被害一案之后,对元四还是有些好感的,可是吴知县那边所报告的情形委实惊人,又加上江湖上声誉甚隆的刀皇宫也出了面,他不得不相信元四和那具活尸真地闯下了大祸。
元四跪在堂下,神色肃重,他向刘知府说道:“大人在上,请容小人禀明真相之后,再做定夺。”
虽然仵作已经回报那荒村野店中的死者死相怪异,血案恐怕乃是非人所为,又加上先前目击者的证词纷纷都指向了元四和陆吟枫以及他们随身带的两具僵尸,这桩案子几乎已成铁案,不过现在既然人犯到了跟前,刘知府还是愿意给元四一个机会。
“你说吧。若有半点虚言,本府绝不轻饶。”
元四恭敬地向刘知府行了个礼,神色郑重地环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之后,这才开始将那天晚上他与师兄陆吟枫在野店投宿的经过,以及自己如何被逐出静世观的因果一一道出。
“那刀皇宫附近的荒村野店虽是害命谋财的黑店,其中的血案也确与我和阿呆有关。阿呆为了保护我和师兄而对那帮恶人大开杀戒,此乃贫道之过,贫道愿受国法处置。只是此事与我的师门毫无半点关系。他们此番无辜受屠,皆因刀皇宫与阿呆的旧怨而起,还望大人还我师门一个公道!”
刘知府听到静世观中诸人乃是被刀皇宫中人设计陷害惨死之后,面色顿时一变,他只道静世观中人包庇元四、反抗官兵,甚至不惜驱尸反抗,所幸有刀皇宫襄助吴知县等人,官兵方能平安下山,没想到其中却是别有隐情。
“那地方是黑店,你可有凭证?”刘知府问道。
元四看了眼一旁的李定,朗声道:“相信店中的证物已然封存,大人可去他们后厨看看,那里面的腊肉乃是人肉做成!而且店中应该还藏有不少蒙汗药和受害者的尸骨。”
“李定,你去找吴知县,让他和你一道去查验清楚。”刘知府点点头,向李定吩咐道。
“属下领命!”李定却是狐疑地看了眼元四,似是不太相信对方所言。
待李定离去之后,刘知府却未令人将元四收押,只是看着阿呆问道:“你说刀皇宫与你这活尸之间有旧怨,乃至不惜屠戮你的师门,本府想要知道这旧怨到底是什么?名震天下的刀皇宫又怎会与一具活尸有隙?”
“大人执掌苍远府多年,想必也听说过前任刀皇魏临风之名。”
元四微微一笑,有些骄傲地看了眼阿呆。
听到魏临风三个字,刘知府顿时目中一亮,“魏刀皇虽是江湖中人,却也是一代英豪,本府上任之初就去刀皇宫拜会过他,亦见识了这位天下第一刀客的卓然风采。后来听闻魏刀皇正值壮年却猝然过世,其后葬于升龙山中。想他一世英豪,却也是凡人血肉之躯,生老病死,如之奈何?”
谈到英年早逝的魏临风,刘知府的神色也变得有些戚然。或许于他而言,来去匆匆的凡人较之天地山川,实在太过渺小,不管一个人生前曾获得了怎样的权势地位,死后的归所也不过一坯黄土。
“魏刀皇壮年病殁,虽是令人扼腕叹息,然而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也不必太过为之伤怀。”
忽然,元四神色一凛,收敛起了之前的淡然,一脸严肃道:“只可惜魏刀皇并非病故,而是被人所害!害他的人,正是现任刀皇问月孤刃!”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刀皇宫不仅在江湖上,亦在苍远府享有盛誉,而问月孤刃作为魏临风亲自指定的继承人,很快也在这里有了不容动摇的声望与地位。
“问月刀皇继任之后,本府并未与他打过什么交道。只是听闻他出身南方刀宗问月世家,深受魏刀皇赏识,自他掌管刀皇宫之后,深居简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至于你说他害死魏刀皇,若真有此事,刀皇宫中人岂能容他?!而如此机密之事,你区区一介布衣道人,又从何得知?!”刘知府虽然因为饶雪臣之事对有胆有识的元四青目有加,可对方今日之话毕竟牵连众多,叫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元四苦笑道:“大人,您也知道,我修的乃是养尸之道。我能知道这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自然是……魏临风的尸体告诉我的。”
“魏临风的尸体?!”刘知府抬起头,顿时目光冷锐地望向了元四身后那具气概凛然岿然不动的僵尸,他似乎明白了元四话中的意思。
这世间光怪陆离之事甚繁,一旦传出去,一传十,十传百,还不知还被描摹成何等模样?刘知府许是深谙人言可畏这一点,他当即屏退了堂下的众人,只留了两名心腹的捕快在屋中,元四仍是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处,而他身后那只手捧木盒的僵尸亦让人看不出丝毫异样。
“他,他就是魏刀皇吗?”刘知府纵然见多识广,此时额上却已是忍不住渗出了一丝冷汗。他小心翼翼地从公案桌后下来,在两名捕快的护卫下走向了阿呆。
元四微微颔首,他一把取下了阿呆头上的斗笠与黑纱。
看到面前这个没了头颅的尸体,刘知府与两名捕快只感一阵恐惧。
“他的头呢?!”
元四不语,他目光暧昧地逡巡在阿呆手捧的木盒上,半晌才答道:“问月孤刃将他的头砍了下来,我一时未能缝补回去,只好暂时将它安顿在这盒中。”
阿呆见时机已到,旋即在刘知府等人惊恐的目光之中缓缓打开了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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