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第一外挂
他步履从容, 不疾不徐地来到人群前面,仍像抱孩子一般,把圆滚滚的熊猫团子抱在怀里。
这个非常接地气的充满了人情味的动作,却与他背后沸腾的黑烟, 前方阵列的人群,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反差, 看得人心中一紧。你能在这个人的身上发现, 惊涛骇浪不过是微不足道小小插曲, 柴米油盐才是生命一轮轮流淌的本真。
莫名的,这些人的心, 也跟着严昭著安定了下来。
严昭著确实气定神闲,他环顾一圈,对前面的几个熟人问道:“吃饭去吗?我请客。”
“……吃饭?现在???”
“到饭点了呀。”严昭著说。
不是,这是重点吗?您老人家能不能不这么犯规?刚刚夺下了首都基地啊!这可是首都啊大佬!!!能不能表现得激动点???
“走吧, 我请客。”
*
一群因严昭著而聚集起来的, 原本并不互相了解的陌生人,浩浩荡荡地往海天酒店方向走去。这群人里, 有严翊争兄妹,有王宏宇和他的几个手下, 有沈用晦带领的光刃佣兵团高层,还有其他一些主动凑上来的、基地里各种势力的代表。
虽不认识, 彼此也还算脸熟,席间,王宏宇主动担当起穿针引线的职责,东捧一把西夸一把,场面捧得热火朝天,好不热闹。
严翊争频频看向首座的严昭著,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严昭著注意到,便笑着问:“为什么总盯着我看,我脸上开花了?”
“呃……”严翊争其实跟严昭著并不熟,但他是打心底里佩服严昭著这个人的,也知道有些话,不是能在现在这个场合讲出来的,便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事,埋头动起筷子来。
没想到严昭著却说:“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事,那就问吧。”
严翊争讶然,不过他还是说道:“吃完饭,我再去找你谈谈,行吗?”
严昭著笑道:“用不着等到那时候。你不是就是好奇,我跟严成周到底什么关系吗?”
雅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除了沈用晦和王宏宇听到严成周那几声嚎叫之外,没人觉得严昭著和严成周这两个人会有什么关系——哦,可能是同姓关系?
严昭著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然后轻飘飘地吐出了四个重若千钧的字:“血缘关系。”
严翊争倏地抬头,死盯着他。
对方却面不改色,从容地端起汤轻啜一口,咽下去之后,才说道:“从血缘上来说,我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你可以这么理解。”
严翊争喉间干涩:“你……是父亲念叨了二十多年的那个大哥……”
他还以为这个所谓的大哥早已不在人世,不可能会跟自己的人生发生任何交集,没想到,就这么猝然撞上了。什么叫做五味杂陈?他终于知道这个词的准确含义了。
“字面意义上,是这样的。”严昭著说道,随即抬眼,一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求八卦”“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惊讶中。这可真是教科书级别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后浪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
有稍微了解情况的,知道严成周平日对这个大儿子多么念叨,顿时就觉出讽刺来了:原来一下子把你掀翻的,正是你夸得不要不要的那个大儿子。
严昭著看出他们的八卦心理,“所以,你们从这件事里,得出什么观后感了吗?”
众人连称“不敢不敢”。
“不好,我觉得你们都至少应该有一条观后感。”严昭著淡淡地为这件事添了最后一把火,“那就是,我,严昭著,是一个丧心病狂的对亲爹下手都毫不犹豫的人。就连血浓于水的亲情,在我心里,都不算什么。”
“明白了吗?”
众人都是心思活泛的聪明人,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在问,明不明白他这话的实质,是威胁。
自然只能疯狂点头。
之后,该打扫战场的打扫战场,该收尾的收尾。
统一全基地的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过程中,效率极高地推进着。
从佣兵所,到各大佣兵团,到其余行政机构,再到普通的民众。
以沈用晦、王宏宇、严翊争三人为核心构成的镇压小组,沉默而迅速地完成了收编原司令部势力、重新确立普通群众户籍的工作。
没有任何一个人产生任何反对意见。
就各大佣兵团来说,严昭著三天团灭司令部三次的恐怖事迹,仍在深深地影响和压迫着他们。
不单是佣兵团,对所有人而言,严昭著这个名字,已经成了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不甘心,不痛快,觉得新首领出现得太莫名其妙?
欢迎随时前来参观原司令部旧址,现已成为基地著名旅游景点的废墟巨坑,全天候对外开放哟。
但凡心里不服的、矫情得不行的、叛逆情绪严重的,只要站在废墟边上往里一看,包管什么毛病都能摁下去。
这就是严昭著想要达成的效果。
等到镇压行动结束,基地里所有或大或小的角色,被彻底地重新整合了一遍。
司令部废除之后,新的行政制度亟待建立,领导班子也要重新定立一套。
基地发展大会开了整整一周,参会成员有上一代行政机构的领导层,有各大佣兵团,佣兵所代表,群众代表等等。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不管发展大会讨论出什么样的新制度,最终还是只能看严昭著本人同意与否。目前的首都基地,无疑是他个人的一言堂——程度深浅只取决于他的权力欲有多重。
最终,新制度彻底落实了下来。由于基地规模还不到庞大的程度,新体制规划得并不复杂,主要分市政厅和军部两个部分,军部在原首都部队的基础上,开放征兵,与佣兵所并立为基地的两挺大枪杆子。
最高长官是基地总长,其次是军部司令和首席执政官。佣兵所作为一个身在编外、又与体制密不可分的神奇存在,也由官方设置了一名所长。
目前,严昭著兼任基地总长和军部总司令的职务,执政官由严翊争担任,佣兵所所长则是王宏宇。沈用晦最终只捞到了一个军部副司令,不过他甘之如饴。
所有的一切,都飞速尘埃落定下来。
只有白蔺和严成周的心,依然在七上八下,没有着落。
其余所有献降的俘虏,接受了各自的审判后,便一一地被安排了新的去处——或是加入新军,或是就地释放,或者充为劳动力。
最终,只剩下白蔺和严成周,被扔在临时监|禁处看押起来,连个处置的准话也没有,就把他们放在那里,完全忽略一般。
*
监|禁处。
不同于司令部那一排排看守所式的铁门窄间,这里的环境,还算宽敞亮堂——仅限于日头正盛的白天。
严昭著是在傍晚时分踏入这里的。司令部被炸成一个大坑之后,原本用它为核心的辐射供电系统,也陷入了瘫痪之中。新的监|禁处没有供电,也不可能供电。
角落里,烛火的一点微光在聚散的气流里明明灭灭,散漫地摇动着。
一个黑影走了进来,将那只可怜兮兮的蜡烛挡住一半,影子投在昏沉的地板上,迎合着“咚咚”的闷响,显得步履顿挫有力。
白蔺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个不见天日的环境里呆了多久,每一次,当外面传来脚步声的时候,他就满心期待地扑到门边,渴望这次来带走的人是自己,然而,每一次,他收获的都是失望。
时间一长,因关押人数太多而稍显嘈杂的监|禁处,逐渐变得安静了下来,随后又慢慢变得沉静、寂静……死寂。
外面的脚步声,不再那么频繁,以至于现在,除了还算按时的送水送饭之外,已经很久,没有多余的脚步声响起了。
白蔺艰难地吞咽着,喉中是混着沙粒的糊状饭食,根本尝不出原料究竟是什么。他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这个味道的饭菜了,追溯一下,那应该上辈子的事了吧。而且,就算是这么糟糕的饭食,也一直在被看守人克扣。
他不由得开始思索,自己到底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
分明开局一手好牌:双异能,重生,先知先觉,抱上了严家的大腿。
不,不光是他,严家也不该落入现在这种境地的。
前世,严成周明明是末世里的大赢家之一。他在末世一开始时就抢占先机,建设首都基地,把整个首都牢牢控制在手里。随后,又接受了h市的投诚,在h市的帮助下,先是统一东北,再是挥师华南——虽然征南失败了,他仍是整个北方势力最大的首领。
不应该的,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被人三下五除二虐成了这样。
……严昭著。他想到这个人,这个根本就不应该存在的变数。
自己这连串的失利的开头,正是遇到他的时候。就连严家也是这样。
白蔺终于意识到,相信着单凭重生就能风生水起混出一片天地的自己,是有多么可笑和幼稚。
有些人厉害就是厉害,他的出头,绝不可能是别人重生就能阻止得了的。是龙是虫,早已定性,第一世没变,第二世也不可能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发生改变。
他终于开始后悔,悔得痛苦不堪,整个人如同泡在酸水苦水里,不住回想如果当初没怎么怎么样……甚至,就连晚上做梦的时候,他都能梦见严昭著横刀夺爱强抢自己的男朋友——最可悲的是,每次直到梦醒,他才能意识到,哦,沈用晦不是自己男朋友。
……不能再想了。胃里又开始泛酸。眼泪掉在装着浆糊的碗里,被他顺势搅了搅,安慰地看出浆糊仿佛被稀释一些,可能不再那么难以下咽,然后端起碗,继续用它刮着喉咙。
脚步声,就是在这时候响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