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用最快的速度爬楼，血水上涨和晶球追上来的速度几乎同步，紧紧追在他们身后，就隔着四五层台阶。灼热气浪在背后翻腾，让人觉得像是置身桑拿房一样，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安歌摇了摇头。
　　晶球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汹涌的血水，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无法和晶球战斗。
　　那么，如果说到最像出口的地方，就只有五楼那扇带密码锁的门了。
　　安歌跟其他人讲了一下，小星星第一个皱眉：“怎么感觉……血水像是故意涨起来，就是为了赶我们去上面。也许是陷阱。”
　　安歌说：“从接触的情况来看，我姑且相信它的目的不是杀我们。”
　　仙仙拼命爬楼梯，一边喘着气，一边忧心忡忡地说：“但……但是，我们没有密码，万一打不开门，就没退路了。”
　　翼仔说：“说不定我们已经拿到了密码，只是没有意识到。”
　　安歌突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停下了脚步，“我可能……喂！等……”
　　不过停留了一两秒的时间而已，翼仔回身将他扛起来就跑，肩膀刚好顶住他的胃部，颠簸起来几乎让人想要呕吐。
　　他抓着翼仔后背的衣服，断断续续地说话：“把我……放……下……”
　　翼仔充耳不闻：“Clay哥！太危险了，你想事情归想事情，脚下别停啊！”
　　安歌差点咬到舌头，气得一拳捶到男孩后背，男孩却只是轻拍他两下作为安抚。关键是这厮拍哪儿不好非要拍屁股，说是安抚倒不如说是挑衅。
　　安歌脸红得跟刚出锅的大闸蟹似的，差点被他气得忘记了之前在想什么。
　　作为旁观者的仙仙和小星星只装作什么都没看见，闷头往楼上冲。
　　安歌头朝后，却正好看见血水沸腾和晶球乱舞的背后，隐约透出来的景象。
　　那是一只在等腰三角形的白色光芒后面窥伺他们的黄色眼睛。
　　仿佛察觉到安歌的视线，那个三角形立刻消失了，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们冲进了正在装修的501，将大门反锁起来，翼仔这才把安歌放了下来。他们又搬来水泥板、钢筋什么的堵在门口，然后才跑进最里侧的房间。
　　液晶屏上依然保留着方框，等待输入密码。几个人将里面房间的门也关上。血水和晶球的追赶速度似乎加快了，他们才把里侧的门关上，就听见不远处轰然几声巨响，和大门被撞得破裂的声音。
　　小星星和仙仙紧张得咬指甲的咬指甲，啃拳头的啃拳头，安歌却冷静了下来。
　　翼仔之前说，“也许我们已经拿到了密码，只是没有意识到。”
　　他觉得很有道理。
　　这个空格的格式也很是眼熟。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他紧张地思考了一会儿，掏出笔记本来，“我想到了，SD卡。”
　　这个格式正好是年-月-日-小时-分-秒，而他们在SD卡登陆界面曾经看见过这样一串数字。
　　他照着抄下来的数字开始输入。
　　SD卡显示：上次登陆时间2030年9月29日 23:48:03
　　所以他输入的是：2030-09-29-23-48-03
　　铁门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从中间滑动着打开了。
　　内里却只有狭小的空间，是个破旧的电梯的构造。
　　“怎、怎么又是电梯……”仙仙几乎头皮发炸，然而房间门已经被晶球接二连三咚咚地砸了上来，实木门迅速出现裂缝。从裂缝里则开始喷涌进大量的血水。那些血水是一股股从缝隙往房间里飚进来的，足见门外液压之大，恐怕随时能将大门压得崩塌破裂。
　　“这跟楼道里失火的电梯不一样，应该可以进去的。”安歌判断说，“没有时间了，快走。”
　　大门也发出咔擦声，有晶球混合着血水从扩大的破洞里钻了进来。但是这两者一会儿合作愉快地破坏大门，一会儿却相爱相杀，血水黏着晶球，阻碍它们的行动，就如同女鬼阻碍杜一宇似的。
　　安歌将这个现象记在心里，然后走进了电梯，其他玩家也急忙走了进去，电梯门又嘎吱嘎吱地关了起来。
　　只是电梯内的按钮旁边，并没有楼层数字，唯有最顶上一个按钮旁显示着一串数字：20301107。
　　也就是……发生火灾的日子。
　　他们试着将其他按钮全都按了一遍，结果毫无反应。
　　“不行……”小星星吓得牙齿都在打架，“去火灾现场？这不是逼我们去送死吗？”
　　电梯门外突然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碰撞的响声，仿佛砸在每个人神经上。闭合不严密的门缝里也开始飚进血水。
　　靠不管了！
　　安歌一咬牙，恶狠狠拍下按钮。
　　破旧的电梯发出哐啷啷的声音开始移动，那些撞击和血水立刻消失了。
　　没过多久电梯停了下来，发出叮一声提示音，但门没有打开，只是变成了完全透明，可以毫无障碍地看见门外的情况。
　　门外是一间卧室，里面一片凌乱，像是刚刚被强盗洗劫过。
　　何娇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两只眼睛毫无生气地看着电梯所在的方向，尽管瞳孔涣散，茫然无焦距，每个人却都觉得她是在瞪着自己。
　　她后脑位置汩汩地冒着鲜血，在地板上汇聚成了可观的血水，不只白色的睡裙，就连双脚也被血染红了。
　　杜一宇则木雕似的呆坐在一旁，慌张地喘息着。
　　电梯内和电梯外都是一片死寂，仿佛全宇宙都只剩下杜一宇慌乱的喘息声。
　　然后那喘息声渐渐拉长，变成了痛彻心扉的悲恸哭声。
　　他抱住何娇的尸体，近乎疯狂地嚎啕大哭。
　　然而伴随着哭声，一个接一个的晶球出现在他周围，发出如同共鸣的嗡嗡声：“你后悔吗？想要弥补吗？想要回到从前吗？”
　　杜一宇哭得涕泗横流，晶球问一句他就答一句。
　　“我很后悔……”
　　“我想要弥补……想回到从前……”
　　“无论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即使变成恶鬼，即使夺取无数人的性命，也要让她复活！”
　　“那么，献祭吧。”
　　杜一宇到后来已经平静了下来，他怀抱着何娇的尸体，跪在那些晶球跟前，抬起头时，露出疯狂的眼神，语气却冰冷而平静，“我要将一切，我的生命、灵魂、财产，包括这栋楼所有的活物——献祭。”
　　话音才落，电梯又开始咣啷啷晃动，再停下来时，门外显示是一楼走廊。
　　从101走出一团人形火焰，停留在102的门口。
　　火焰里隐约传出杜一宇的笑声。
　　“陈途，你跟你的下属们捏造绯闻、污蔑明星也就算了，居然把污水泼到我们夫妻身上，死有余辜！”
　　赤红的火焰在102室的大门猛烈燃烧起来。
　　人形火焰进了电梯，玩家们的电梯也跟着上移到二楼。
　　杜一宇走了出来，看得出步履艰难，强忍着巨大的痛苦。不过尽管如此，他却依然存活着，甚至保持着清醒的意志，站在201的门口，冷静地说：“老蒋、张雯莉，你们虽然没主动做什么，可在其他人造谣的时候只会跟着附和，不值得拯救，一起死吧！”
　　他就这样一间一间屋子走过去，数落每户人家的罪行，将所有屋子逐一点燃。对于502的马晓淑夫妇当然是更没有放过。
　　在居民们的悲鸣声中，杜一宇来到了楼顶。
　　楼顶有巨大的等腰三角形白色光洞，数不清的晶球在三角形周围飞翔盘旋着，像是护卫又像是仆从。
　　杜一宇浑身熊熊燃烧，跪在三角形跟前，虔诚的态度犹如从诞生开始就膜拜着眼前的神祇。
　　虽然从玩家们的角度什么也听不见，但杜一宇频频点头，仿佛正在聆听神明训示。
　　随后大量晶球包围了杜一宇，火焰熄灭，晶球没入体内，他又恢复成了普通人类的模样。
　　安歌都看呆了，喃喃自语：“这是个……什么邪神？”
　　电梯却在这时候骤然下降，失重得如此严重，电梯里的人全都东倒西歪。
　　等到一切再次静止时，安歌发现电梯里只剩自己一个人。


第093章 画风突变
　　电梯门早就打开了, 停在一片光明之中。
　　安歌小心翼翼从电梯里探出脚踩了踩，落脚的位置好像踏到了白光凝成的坚实地板。
　　他放下心来踩上去，离开电梯厢, 往四周张望了一下。
　　头顶, 脚下, 四周, 全都是白光, 四面八方, 无边无际。
　　没有蜡烛，也没有同伴。
　　他取出手机，试着和其他人联络了一下。
　　【玩家Clay，你目前处于无法通讯区域】
　　安歌叹口气，果然又是这个套路。他收起手机, 投了个侦查。
　　【1d20=1, 技能鉴定大失败。你觉得正前方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安歌：……
　　既然都大失败了，获得的信息就完全没有参考价值。
　　安歌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下，他可以花半个小时进行技能取整鉴定——这意味着用半个小时的游戏时间交换侦查的鉴定结果。
　　又或者碰碰运气，随便往一个方向走试试看。
　　安歌想了想, 如果侦查成功, 系统会提示“从正前方传来了声音”, 有极高的概率是正确的。
　　而大失败的鉴定结果，系统提示的是“你觉得你听到了从正前方传来的声音”，这多半是个错觉。
　　……那就赌一赌吧。他默默转身，往背后的方向走去。
　　走了不知道多久, 安歌估摸着大概只有两三分钟，他就真的听到了有人的声音。
　　不过不是说话，而是嘤嘤嘤的哭声。
　　竟然赌对了，安歌十分欣慰。他继续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渐渐地，空无一物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小小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