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管这玩意叫神?
落在每一阶的脚步都如同踩在鲜血淋漓的刀刃上。
——“在神像前,诉说你的祈愿。”
年轻的男人紧攥着手中被汗水濡湿了的铜钱,小心翼翼地迈过鲜红的门槛。
冷清清而阴森森。
供奉在香案后的玉石神像低垂着精雕细琢的眉眼望着他,明明神色淡然得甚至可以说是有几分悲悯,偏偏在这诡谲的寺庙中映出了百倍的邪气。
——“他将回应你所有的怨恨。”
男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庙中仅有的一张蒲团上,双掌与额头贴上冰冷的地面,深吸一口气,嘶哑道:
“怨尤神殿下!求您回应我的怨恨!!”
话音刚落的顷刻间他听见叮一声铃响,系在发丝间的红线倏然断开,无声地落在了眼前一方晦暗的地砖上。
庙宇外的狂风四起与喁喁私语在这一瞬间归于寂静!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他的寒毛根根立了起来,上亿细胞尖锐地叫喊着。
叶锦一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威压自神像后苏醒,似要将他的根根白骨混着滚烫的血液碾成肉泥,他的怨恨将在泥泞中盛开艳丽的花。
在这种极端的恐惧下,连残喘都成了奢想。
——神明降临。
苏醒的怨尤神红衣猎猎,面具狰狞,竟比妖鬼还多几分诡谲。
他赤脚踩在神像臂膀上,睥睨着他轻声问道:
“怨孰?”
叶锦一这时候倒是知道怕了,腿肚子直抽,顿时有些把不住自己的开水阀门了。
……虽然这个神的声音不大,甚至透着点懒洋洋的意味,听起来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但万一是个心眼极其小的,半天听不到回信,怕是要把自己撕吧撕吧拌饭吃,叶锦一又想起渣男前任,兀自把尿意憋回去,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咬牙切齿地孤注一掷道:“我前任!孙故!”
怨尤神沉默了一下,又问,“怨何?”
提起这个,叶锦一脸上怒容更甚,一字一句道,“他,劈,腿!”
怨尤神再次问,“安解?”
“我要他用命偿!”
怨尤神说:“不可。”
大祭司曾言传身教他二字真言即为“不可”,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他这个扫把星有机会甩给别人这句谆谆教导,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颠倒是非的嘲讽来。
一觉睡醒竟轮到他站在大祭司的角度说话,可笑。
可惜叶锦一听到神明大人的二字真言非但没有得到教化反而有些遗憾。
冲昏头脑的热血渐渐凉了一些后他转而一想,渣男虽然狗进了骨子,但是要他的命似乎也是损人不利己……这便又有些为自己的冒失鲁莽后悔起来。
神不主张杀人的话本质里应该还是个善神……吧。
他心下里松了口气,揣度着神明大人的意思,试探性地换了个愿望,“那我……能要个对象吗?”
“……”
滚啊。
神明大人觉得此人天资愚钝,颇感疲累,挥了一下手,作势要梦解送人归。
“那个……”
叶锦一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仰着头看着赤脚站在自己床上一副“普度众生”姿态的神明,一时望眼欲穿,“您……现世就是答应了?”
这个不大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简易衣柜,地方小得恨不得放个屁就能把床崩飞二里地,实在是和神明大人的魂请庙有着天壤之别。
可偏偏这位善恶难辨、凶神本凶的祖宗稀罕上这穷乡僻壤了似的,赤脚站在他的床上,大半白皙的脚面陷进劣质床单里,犹如一棵独自美丽的小树。
……虽然此时此刻那张面具上的笑更有一种“哈哈我特码完了”的意思。
“……”怨尤神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他要怎么跟这个人类解释由于自己一觉睡了个千百年没有坚持上班打卡导致自己现在神力溃散被魂请庙拒之门外了呢?
这搁在现代社会相当于老板常年翘班结果被自家公司开除了。
别问,问就是爱过。
怨尤神头一回体验到丢脸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甚至想开个头盖骨庆祝一下。
……
客厅里,叶锦一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桌。
有生之年能给活着的神明上供也算是他祖坟冒青烟。
只不过贡品有点寒碜,白惨惨的面条混着酱油汤盛在花瓷碗里,摆在人家面前升起袅袅炊烟。
别说鸡蛋了,葱丝都她妈没一根。
隔着那层面具,叶锦一都看见怨尤神左眼写着“区区凡人”,右眼写着“你快死了”。
讲道理,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新青年,作为一个把八荣八耻熟记于心的铁骨男儿,他叶锦一能随便屈服吗!不可能!
这辈子能让他屈服的只有猛1!
面具抬起头面对着他。
……和神。
叶锦一接到来自虚空的死亡凝视顿时先怂为敬,老老实实地在椅子里坐正了。
“咳,家里食材都被孙故那个狗东西造了,就只有挂面和酱油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明天开始一定努力兼职赚钱养家光宗耀祖……”
他生怕怨尤神下一句森然道“劳请您挪一下贵腿上盘”嘴皮子溜得仿若磨刀铿锵有力。
坐在他对面的怨尤神懒得接话,抬起手将那张阴森森的笑脸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一张明艳若三月桃花的面容。
看见这张脸的一瞬间,叶锦一忽然理解了人与神之间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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