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我香不香!
他伸手指指南边的某座沙丘:“从那边走过去后,便是座小城,只是里面着实诡异。”
“诡异?”李避之听到钟棠的这般描述,不禁上起心来。
钟棠却摇摇头,拉着李避之的手说道:“具体怎样也说不清楚,等会我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总之……师兄你也感觉到了吧,这里的死气特别的重,入城后便更重了,几乎都能遮掩住我身上的厉煞之气,所以我才仅靠这般打扮,就能避开蒋玉风。”
“既是入城之后,能掩盖气息不易被发现,那你为何又要来这河边?”李避之的手,轻轻蹭过钟棠的侧脸,引得他微微发痒。
钟棠这会在李避之的怀里,暖透了身子,眉眼间也恢复了几分昔日的神采,他松开李避之的手,转而点着这道长的下巴:“师兄说,我为什么要来呀?”
李避之托着他的身子,细嗅起怀中人淡淡的棠香,口中却说道:“我自然是不知的。”
“师兄不知?”钟棠又轻咬上了李避之的下巴,引得李避之眸子一暗,可他却趁着道长动作之前,拽紧了身上的道袍,把刚刚露出的丝丝春色裹了个严实。
“师兄既然不知,那我便是来这里寻出路的。”
“此地有进却无出,我转了几日见离不开,才又回到这初入的河边来,想找法子出去。”
“这里出不去?”李避之看着钟棠缩在自己道袍中,得意浅笑的模样,不禁又紧了紧扣在他腰腹上的手,口中虽是正经的问话,却边说着边低头,吻上了他难得还露在外面的脖颈。
这一吻引得钟棠声音都颤了,他不敢再招惹李避之什么,清清嗓子装着正色的道:“是……这地方处处古怪,便是这河水也是古怪的。”
“我曾想着,若向别处走都有走错的可能,沿着河水走总没错吧,可到头来却发觉连这河水都是围着城外绕了个圈子。”
“说到底,玄机应该还是在城里——”说到这里,钟棠也自知失言,立刻想要转个旁的话头,可到底还是被李避之揪住了。
“已知玄机在城里,阿棠却又来城外河边。”李避之也学着钟棠刚刚的样子,伸手托起了他的下巴,向来冷清的眸子注视而来:“阿棠还要说,自己是来找出路的?”
钟棠被戳中了心事,索性就从道袍中,伸出双臂勾着李避之的脖子:“是,我就是来这里等师兄的,师兄听了可曾高兴?”
李避之伸手握住他的手臂,又重新裹回到袍子里,低头在他额上用力吻吻:“高兴。”
“既然高兴,就抱我回城吧。”
钟棠坐在火堆边,一边烤着火,一边指挥李避之收拾好东西,而后再往他怀中一靠,便被稳稳地抱了起来。
弯月已至西天,两人在月光下穿过广袤的芦苇丛,所经之处白色的轻絮纷纷飞起,钟棠顺手抽来一只,想要轻轻地去扫李避之的口鼻,却不想那掉落的白絮先扑了自己一脸,惹得他打着喷嚏,往李避之衣襟里藏。
等他们穿过了那片芦苇荡,便来到了南边的沙丘之下,李避之抱着钟棠仰头而望,只觉从此处看来,这沙丘并无什么不同。
但当他真正登临那沙丘之上,借着月色向下望去时,目光还是凝顿了片刻。
四面沙丘的围拢出一块相对平坦的坡地,星星点点几乎成片的石头房屋,便散落在这坡地上,便成了钟棠口中的“城”。
李避之粗略而计,这座城中少说也要有二三百户人家,但却唯有中央那座坍到了大半的废堡中,缀着暗到几乎令人忽视的灯光。
李避之当然也想过,如今已到了下半夜,城中醒着的人多半寥寥无几,没有灯火也是说得过去的。
但他却能明显地感觉到,事情并非是这样的。
这月光下,荒漠中的小城,每一座矮小的石房上,都弥漫着黑沉的死气。
这些死气不断地升腾着,聚集着,将整座小城笼罩起来,只留下灰败的无望。
“这里还有多少活人?”李避之低头,神色认真地问着钟棠。
钟棠却只摇摇头,回想着这几日的经历:“我也不知道,这城里一直空荡荡的,只有很少的人会去街道上。”
“而且彼此间,即使碰了面,也毫无交流,做什么都是匆匆而过,所以我几乎什么都没有打听出来。”
说到这里,钟棠又扯了扯身上的西隶衣裙,解释道:“里面有许多屋子都是空的,这些衣服就是我从一座空房子里找到的。”
“这几日来,我不找出路的时候,就会留在那里,也从没有人上门询问。”
“这里就像是一座……已经死去的城。”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上一章我发过两遍,咳咳咳
最早是下午发的,而后被锁了,当时我看到大概有十来个小天使看过了
后面八点多解锁,已经是删减过的了hhhhh
不过也相应的增加了点内容,只看过第一版的可以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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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大漠棺城(六)
但这城中的情况,却不止于此。
李避之与钟棠,趁着夜色走下沙丘,进入到了这弥漫着死气的石屋城中。
原本柔和明亮的月光,此刻都仿佛染上了苍白的不祥之色,冰冷地照映这空荡荡的街道。
不,这街道上也许并不能算得上空荡。
就在每一座寂静的石房前,都摆放着几口阴沉石棺。小些的房前有一两口,排列得还算整齐。大些的石房前,四五口棺材杂乱地摞压在一起,仿佛死死地压在人的胸口。
石棺之上是极为沉重的盖子,而盖子西侧又都摆放着只黑色的碗,一双筷子直插在其中,仿佛时刻等待着棺中人伸手取食。
李避之皱起了眉头,难怪此处死气这样的重,如此算来这座不大的小城里,竟有将近千口石棺,只是不知道还剩多少活人。
钟棠这些日子以来,也不止一次入城了,但看到这满城的石棺时,还是觉得十分不适。
这路上到底不适说话的地方,钟棠附在李避之耳边,指引他极轻极快地穿过条条街道,而后翻身进入到一座无人的石房中。
待李避之顺手将门窗关好,并设下禁制后,钟棠才稍稍松了口气。
眼前的这件石房并不大,一看就是许多年没有人居住过了,门口竟摆着四口棺材。钟棠当时也是由此判断,房中的人很有可能已经全部死去了,所以才选择了这间。
房中摆设也寥寥无几,靠着墙还剩几只破损的木箱,桌椅板凳也因年久而腐化了,唯一完好的石床上,也只剩几层旧得看不出颜色来的被褥。
钟棠显然对这里也算熟悉了,他边解着身上罩着的旧衣裙边说道:“我这几天一直躲在这里,倒不是说有多怕被蒋玉风找到……只是师兄,你也看到这城里的情况了,我实在拿不定主意要怎么做。”
“此处确实有异,”李避之点了下头,接过钟棠脱下来的衣服,将它们铺到了石床上,才将钟棠抱到那里,而后问道:“城中白天也是如此吗?”
钟棠拉着李避之也坐到自己身边,熟练地靠上道长的身体,神情上却是正经的:“白天还好些,路上偶尔会有行人匆匆走过去,但所有人死气都很重。”
李避之顺手揽住钟棠的肩膀,将道袍披到他的身上,死气重是因为城中死人多。而能造成这般大量死亡的,无非就是瘟疫或是战争,当然还有一种——为祸陨所害。
李避之和钟棠显然都想到了这一点,此地与外隔绝,瘟疫与战争自然并不容易传入。但却离钟棠的本木,当年祸陨坠落的地方不远,所以很有可能也是当年祸陨的遗害。
他们稍稍沉默了一会,身体相靠着,通过石墙上小小的窗口,望向城中唯一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