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我香不香!
可祭司却只是沙哑地,发出了两个简单的音节,将这一切又打碎了。
人群中开始发出唏嘘地失望声,他们起先,还会尝试与身边人交谈,带着淡淡地愤怒或者伤心,但这些情绪的起伏太过于微小,很快就再次被麻木所抹平。
而后石窟中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无论是哪一种,都渐渐地消失了。
不知是谁是第一个,走上前去,将铁架上的黑碗取了下来,熄灭了其中的火苗,而后转身蹒跚着一路离去了。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不断有人上前,取回自己的黑碗,熄灭火苗,然后再离去。
石窟中的人越来越少,铁架上的火光也越来越暗,最终只剩下了三只黑碗,还燃着颤抖的火苗。
李避之轻轻拉起了钟棠的手,走到了铁架前,却并没有取下上面的黑碗,而是抬起头看向祭台上的人。
祭司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进而慢慢地走了下来,最后的火苗勉强照亮了他的脸。
钟棠稍稍皱眉,终于看清了,那黑灰斗篷之下的面容,竟也十分年轻,看起来只有三十岁不到的样子。
他们本想询问什么,可那祭司却颤颤地伸手,抚摸着铁架上的黑碗,主动开了口,说得竟是并不太顺畅的大崇话:“我在这里等了许多年,一直想要弥补些什么。”
李避之抬眼,清冷的目光看向他,而他也看了眼李避之,而后说道:“弥补我曾经犯下的错。”
“你做过什么?”听到这里,钟棠忍不住开口问道。
祭司转头,望着钟棠好像要说什么,但终究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眼神慢慢放远,像是陷入了回忆。
“很多年前,我也很喜欢站在祭台上,那时候我抬起头,看到的不是沉重的石头,而是漫天的星星。”
那时的小城,并没有被死气所充斥,只是西隶大漠中一座普通的小城,他们聚集在河谷与商道之间,随着季节简单的种植或放牧。
后来大崇的商人教会了他们如何酿酒,大漠中难得生长的果实与粮食混杂在一起,酝酿出了远近闻名的酒香,让这座小城逐渐富足起来。
“我是这里的祭司,城中的老人家们都敬唤我呼勒沙……”这是这座城中,世代相传的祭司名号,在他们的族语中是“洒满河谷的太阳”。
但与他同辈的,一起长大的年轻人们,却并不喜欢这样神圣却死板的称呼,大家每每看到他时,都会扬起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笑脸,如小时候般叫着他的本名:“阿旁尔。”
他也很喜欢这样的称呼,很喜欢大家喊他阿旁尔时的笑容。那时的他只觉得,无论大家怎样叫他,他都会尽到祭司的职责,像真正洒满河谷的太阳般,永远照亮这座城。
回忆中那样的生活,仿佛平静地永远望不到尽头,其实这座城中大多数祭司,都是在这种平静安详中,度过了一生的。
“可惜,我没有那么好的运气,”阿旁尔的目光又回到了钟棠的身上,慢慢地暗了下去:“因为有一天,我在祭台上看星星时,发现了一颗祸陨。”
祭司阿旁尔的话刚落音,李避之便出手将钟棠护到了身后,袖中的木剑划过一道寒光。
阿旁尔被那剑光晃了眼睛,忙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摆手说道:“不,不,我没有别的意
思。”
“况且现在的我,又能做什么呢?”
钟棠也按住了李避之的手,在他的印象中,李避之显然从来不是这样急性的人,可刹那间他却又明白了什么。
镜花楼上的事,终究是在他的师兄,他的道长心里,留下了一道深痕。
他不容的任何人在他面前再觊觎钟棠,也不容钟棠在他面前有任何闪失。
“师兄,”钟棠眼中有些酸涩,但还是从李避之的身后抱住了他的腰,轻轻靠在他后背上说道:“师兄,咱们且听他说完,到时候再怎么样也不迟。”
李避之手中的剑刃还是对着阿旁尔,但听到钟棠的话后,还是微微转眸看向钟棠。
钟棠见状,忙挤到他怀中,虽然没再说什么,但身上淡淡地棠香却安抚着李避之的心绪。
片刻后,李避之终于揽住了钟棠的肩膀,半收回了木剑。
祭司阿旁尔见状,骤然放松似的,长长地舒了口气,而后才双手撑着铁架,艰难地站起来。
“我真的没有什么恶意……你们不妨听我继续说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罪……
整个周末都在昏昏欲睡,终于爬起来了
我估计……还有十几章能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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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大漠棺城(十)
阿旁尔察觉到祸陨即将坠落的征兆后,深知以自己的力量,根本无从阻止它降临。
而一旦祸陨坠落在大漠中,必将会把眼前的安宁平静生活摧毁殆尽。
他向天祷告,用烈火焚烧兽骨卜卦,想要问问是否可以带领族人逃离。可得到的答案,却又让他陷入了更深的焦虑与绝望。
他甚至不知是否该将这发现,告诉城中的族人,告诉这些仍旧沉迷在美酒与丰收之中的人们,那即将到来的残忍真相。
就在这时,一个人来到了他的身边。
阿旁尔闭上了眼睛,在黑暗中回忆这时光彼端的人:“他穿着青色的道袍,说是从大漠东边来的道人。”
“他告诉我,他有办法可以帮我的族人躲过这场浩劫。”
钟棠听到后,下意识地有了猜想,还未等说出口便又听到阿旁尔说道:“他身上的力量……与你们十分相似,刚刚在废堡那里。我便感觉到了。”
“我想,按照你们大崇的说法,他可能是你们的师父或者其他什么长辈。”
话至此处,钟棠与李避之心中也越发确定,阿旁尔所说的人,应该就是元初真人 。
“他告诉你了什么办法?”李避之顺着阿旁尔的话,问了下去。
“他说,此祸陨势头极强,哪怕现在我们举族迁徙,怕也是逃不出它厉煞侵害的范围。”
“与其如此,倒不如不动……他可以帮我,将所有人都藏起来。
“藏起来?”钟棠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过来。
将这一整座城与世隔绝,祸陨的厉煞便无法侵害到城中人,可不就是都“藏起来”了吗。
阿旁尔点点头,又继续说了下去:“我别无他法,只能相信了那位道长的话,将祸陨的事情,告诉了城中所有的人。尽管那时我并不能拿出什么凭据,但我的族人他们都选择了相信我,同意我将这座城封起来,躲避祸陨的事。”
“那后来呢?”知道了此处之事,多半是与元初真人有关后,钟棠反而又生出了些许迷惑。
既然是他家师父出手相助,可这座小城如今又怎么变成这般死气不散的模样?
“后来……我们在那位道人的帮助下,成功逃过了祸陨降临时的那场大火……”阿旁尔的声音,越发低哑了,他像是极不愿回忆下去:“但这却并不是结束。”
祸陨坠落后,所酝酿而出的厉煞迅速肆虐过广阔的大漠,这令他们依旧无法外出。道人因为还要寻找驱除厉煞的方法,没过多久就离开了。只留他们继续守在这与世隔绝的小城中,等待厉煞彻底平息的那一天。
“这一等,就是十几年……在这期间,我与族人通过道人留下的法子,是可以短暂地出入此地的,我们每过段时间就出去探寻一番外面的情况,却发现厉煞依旧猖狂,我们还是不能离开。”
“就这样,虽然城中的族人们,从未开口抱怨,可我还是能感觉到,大家的失望与日俱增。虽然那时这里什么都不缺,可日复一日的平静与困守,还是好似要把人逼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