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先生总是太磨人
说话间,他身后的长戟又多出了上百把,泛着寒意横在了半空。
傅同和温琅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表情惊人的一致,良久,傅同提起刀,俯身在温琅身周画了一个四方阵,沉声道:“这是他的结界,到处都能成为杀阵,你在这里别出去,如果我……它会把你送出去。”
温琅一愣,看傅同说完回身要走,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想拉住他,但没来得及,潜渊刀在他眼前折成一道虚影,破空朝那边的人斩了下去。
这就算是给他刚才那番话的回应了。
那人挡下这一击,也不再多言,冷笑一声后,横在半空的百支长戟瞬间对准了傅同和温琅,傅同抬起手,潜渊刀同样在他身前分成了百把,带着龙吼声和长戟撞在了一起。
此后,金石碰撞的声音就再没也没消过。
傅同此时虚弱的快成战五渣,又摸不清犀照的修为到底在哪里,片刻不敢大意,而犀照那边也是如此,傅同虽然因为发情期虚弱了不少,但一来他手里的是用天命龙的龙鳞和血铸成的刀,说是所向披靡并不为过,二来他是主兵杀的凶兽,天下利刃为其所用,那些长戟稍不留意可能就会被他控制了去。
两个人僵持着,漆黑的刀和银色的长戟在半空中缠绕在一起,成了像是太极盘一般的虚影。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傅同站在那里,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起来,犀照是个聪明人,在意识到不能用武力硬抗之后就换了招数,周围的长戟从二百增至五百,越来越多,傅同没什么办法,只能随着他的节奏分出更多的刀去阻挡,若是放在平时,这些根本算不得什么事,但傅同现在处于虚弱期,这种消耗的打法根本就不是他能吃得消的。
越往后拖,傅同的劣势就越明显。
傅同眼神晦暗的朝前面看了一眼,知道再这么下去不是回事儿,想了想,手下慢慢改了潜渊刀的方向,不动声色的拉近了他和犀照之间的距离。
三米,两米……一米。
这些他做的很小心,等那边的人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傅同扬起手,居然不顾已经近在身前的长戟,直接把潜渊刀召了回来,数百把刀在一刻融成了一把漆黑长刀,被他握在手里,长度刚好比他们现在的距离多出了一些。
而这个时候,长戟和他只剩下半米之遥,是根本不可能避开的距离。
傅同也没打算避,他之前已经算好了时间和角度,知道这些长戟刺下来也不会伤到他的筋骨,最多身上多一道痕迹有些疼罢了,算不得什么,所以也就没怎么在意。
但到最后,预想中的疼痛却一分都没有出现。
傅同抬眼,看到上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道金色的屏障,遮在那里把所有的利刃都挡了下来,而这阵金芒的所有者不是傅同也不是温琅,而是……
犀照。
他一愣。
光团里的人影略微有些僵硬的弓着身,居然是一种虽然不情愿,却下意识的做出来的保护姿态,对傅同根本下不了手。
但他下不了手,傅同能。
短暂的愣神后,傅同握住刀,长戟在同一时间被他控制,和潜渊刀一起朝面前的人挥了过去,一声闷哼后,看到那团光重重的晃了一下,浓郁的血腥味霎时间在四周蔓延开来。
傅同面无表情的扬起手,想来第二击,但这一击到底还是落了空。
“真是狠心。”
犀照纵身避到了五米外的地方,声音还是轻轻缓缓的,还带着点仿佛是纵容的笑意,紧接着身周金芒四起,笼着他急急朝后面退了过去。
傅同皱眉,扬手把手里的刀往那边一掷。
“咔——”
人在拐角处彻底消失,没有伤到,但结界因为他的离开和傅同的攻击,裂开了。
细微的玻璃破碎声音过后,周围的风声和隐约人声重新归来,终于没了刚才那种压抑的感觉,潜渊刀重回原本的模样,当啷一声落在了他身边,傅同抿着唇,整个人摇摇欲坠。
温琅过来扶住他,看到傅同苍白的脸,眼神有些慌:“怎么了?你是不是伤到了?伤到哪里了?你……”
傅同笑了下,低声打断他的话:“没事,也没受伤,就是有些累,回去多睡几个小时就好了,你呢?小朋友有没有被吓到啊?”
傅同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的沉默反过来把傅同吓了一跳,以为小朋友真的有心理阴影了,急忙朝他看了过去,片刻后,没在温琅眼里看到任何和受惊有关的情绪,而是窥到了许多……
失落和自责。
恍然间,傅同觉得他好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心头一刺:“你……怎么了?”
温琅站在那里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很勉强的朝他笑了下:“我以前总觉得传承残缺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无论怎么样都能过得很好,但是现在,我……”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傅同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傅同随着他一起沉默了下来,眼神复杂,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他也有过这样的时候,那年傅潜渊刚离开,周围觊觎已久的妖兽们感觉没了威胁,齐齐上了龙洵山,孟歧敌不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山上肆虐。
那段时间里,他心里总是重复着一句话——
我要是能厉害一点就好了。
和现在的温琅何其相像。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现在孟歧成了傅同,一如他当年所愿,但傅同却想回到最初时的那段岁月里,即便那时候的他一点都不厉害。
他就是那么羡慕温琅。
傅同心里闷闷的,再看向温琅时,就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最终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小崽子的头:“没关系,你看,这次其实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意外,没必要把它放在心上,你已经很好了,没必要强迫着自己去做任何事,再说……”
他压低了声音:“那样有什么好的?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最后半句话说的很轻,温琅没听清:“嗯?”
傅同却不愿意再说了,朝着他缓缓一笑后,岔开了话题:“行了,小朋友还是快点回家的,这个时间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你家秦先生的爱心午餐,至于刚才那人,你想知道的话就去问温融好了,说不定还能再得到一个保温杯呢,小朋友。”
温琅皱眉,眼神很凶。
傅同便笑了,在小崽子炸毛儿之间挥手溜了,没直接回家,先去周水大街走了一趟,江阮的宠物店还是暂休未营业的状态,傅同的视线在玻璃门后的木牌上停顿几秒,转身换了方向。
到家的时候将近一点钟。
傅同拿着钥匙开了门,刚进去,迎面一只棕色的毛绒团子扑了过来,傅同单手抱住它,感觉怀里的重量比起之前好像又多了不少,但低头看,糊糊还是那么小小的一团。
他换了拖鞋,边往里面走边四处看了下,没看到傅潜渊,但傅同知道这人应该是在家的,因为傅同刚才换鞋的时候看了一眼,傅潜渊的拖鞋不在鞋架上。
傅同垂手揉了揉糊糊的毛:“他呢?”
糊糊歪着头,湿漉漉的眼里满是疑惑,而这时候,傅同也不需要再问它了,卧室里细微的响动已经给了他答案。
傅同走过去,卧室里的门没合严,留着一道不大不小的缝隙,他往里瞥了一眼,下一秒,脸瞬间烫了起来——
里面的人确实是傅潜渊,背对着他坐在地毯上不知道在做什么,而更要命的是……傅潜渊此时身上只穿了条内裤,而手放在前面不停动着,看起来就像是在……
那什么。
傅同心里简直要炸,直接上前把门彻底推开了:“傅潜渊,你能不能要……”
后面的话在傅潜渊回身看过来的时候突然停住。
他怔在那里,看着傅潜渊深邃的眼和他手里被拆了一半的快递盒,无言沉默。
傅潜渊却在那边朝着他笑了:“崽崽,欢迎回家。”
他是那种不常笑但笑起来很好看的人,冰雪初融一般,最深处藏着脉脉情意,温柔缱绻到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