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先生总是太磨人
妖鼎落铜壳的时候薛陵正在外面,妖怪局里目前只有他不知道这件事。
闻言,薛陵缓缓抬起眼:“怎么了?”
三个字一出,瞬间把四周的沉闷扯开了一个缺口,饶涉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比了个剪刀手,接着说:“就是去望山之前发生的事,那只鼎最外面的铜壳落了,里面还有一只新鼎,诡异的很,走走走我带你去看看。”
旁边几个人也在他话里回了神,一边附和一边过来拥着薛陵去了三楼。因为傅潜渊上次下过禁令说储物室谁都不能进去,就没开门,只是站在外面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了几眼。
距离不算近,玻璃还有点糊,但即便这样,也能清楚的看到里面青铜鼎的模样,颜色比起之前又青了几分,尤其是鼎身,覆在纹路上的青色仿佛活过来一般,亮到近乎妖异。
只看颜色,也知道这不是什么正经鼎。
饶涉收回视线,暂时为薛陵充当讲解人:“就是它,是不是和咱们之前见过的那只很不一样?而且这还是从墓里出来的物件儿,我们——”
后面的话在察觉身边人气息不对的一瞬间戛然而止,饶涉偏头,看到薛陵正用和刚才在楼下时如出一辙的阴郁眼神盯着房间里的那只鼎,他的表情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了,阴冷森寒,眼瞳赤红,脸上甚至还出现了隐隐约约的煞纹。
这是薛陵身上的煞气到临界点时才会有的模样,但他之前明明刚从封云蔚那里回来。
饶涉一惊,第一次反应那么快,从怀里掏出一叠清心符就往薛陵身上拍。几十张符纸拍下去,薛陵身上的煞气终于暂时被压制了下去,他后退一步,在众人关切的眼神里沉默了很久,才用一种他们从来没听过的语气低低出了声:“……我见过它。”
众人愕然:“……什么?”
薛陵抿唇不言,只缓缓抬手,把一块斑驳到看不出原来模样的青铜片贴在了自己的心口上,下一秒,带着煞气的黑雾源源不断的从铜片下涌出,在薛陵身前凝结成团后又渐渐淡去,等它彻底消散,众人抬头,接着便在雾气消散的地方看到了一面青铜碑。
碑身暗青,通体刻满符文,森冷里藏着几分肃杀之意,最中间刻着一道图纹,被符文众星拱月版的笼在那里,古朴神秘,看上去居然……
和那只妖鼎鼎身上的一模一样。
众人瞳孔一缩,已经被这一系列的震惊事锤得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而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阵翅膀拍打的声音,一只用术法凝成的纸鹤凭空出现在那里,缓缓展开,扶桑神树的纹路下,赫然拥着一行字——
扶山渡陵,晟阳太子墓。
第86章 第086次太磨人
扶山渡陵, 晟阳太子墓。
这个地方对樊休几人来说并不陌生,他们在整理档案的时候曾经见过许多次——正是薛陵的埋骨之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看着面前的青铜杯,沉默着在心里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过了一遍。
在妖街找那个疯狂输出洗脑包的神秘人时带回青铜鼎。
傅同遇到犀照,回来后身上莫名多出一个和傅潜渊心口处一模一样的印记,记忆也随之被重置。
青铜鼎外壳剥落化为新鼎, 鼎身纹路又赫然和傅同傅潜渊身上的印记相同。
……
以前的事还没有眉目, 现在又猝不及防的和薛陵有了牵扯, 印记与他本体镇魂碑上的再次重合, 鼎还是从他的埋骨之地里流出来的。
林林总总,从表面上看好像是连在同一条线上的事,但细想之下,里面又有许多让人疑惑的点。
比如时间差。
薛陵镇墓碑上的刻纹已经跟了他三千六百多年,傅同身上的印记却是最近才出现的, 傅潜渊虽然比他早,但最早也不会超过一千五百年,时间上和薛陵没有半点重合。
而且……
薛陵之所以会有那样的印记,是因为他的心上人有负于他,无论如何也跟傅同傅潜渊搭不着边。
妖鼎, 犀照,傅同,傅潜渊,薛陵。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却在突然之间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至于这些联系为何而来……不知道, 也想不出来。
好乱,好烦,脑壳痛。
樊休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抬头看周围的人还在沉默,刚想说点什么,却被旁边突如其来的惊呼声打断了:“樊休!退后!”
古书先生将近五千年的岁数不是白来的,危机意识很足反应也很快,听到声音瞬间往后退了一大步,而几乎是在他退开的同时,木石碎裂声随着利刃嗡鸣声在四周响起,再往前看,一柄青铜剑斜刺进他之前站着的地方,剑身将近没入地面一半。
要是他没躲开,这已经足够把他脑壳戳穿了。
周围的煞气渐渐浓郁。
薛野身上的清心符燃成灰烬,视线从镇墓碑上移开,漠然地看了他们一眼。
樊休心里咯噔一声。
作为妖怪局人事记录册上工龄最长的人,薛陵这般模样他是见过的,那是后者一千多年前刚来报道的时候,当时负责人事的人还不是白唐,没他懂事没他让人心软,在薛陵不愿的情况下非要强制性记录他的原形,结果最后想看的没看到,薛陵却被惹得入了煞,一柄青铜剑无差别攻击,什么情面都不留,他们出去躲了两个小时,再回来时,妖怪局里一片狼藉,所到之处尽是裂痕,为此薛陵还被扣了十年的工资。
当然工资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薛陵当时的模样。
全身煞纹,眼神漠然,整个人如同修罗恶鬼一般,以至于时隔一年余年,樊休依旧心有余悸。
樊休心里有点慌,旁边饶涉几个人则比他更慌,见多了薛陵沉默内敛的模样,突然看到这种几乎趋向于狰狞的反差,冲击力简直不是一般的大。
方才看到妖鼎纹路时起的那点煞意和它根本没得比。
饶涉皱眉,清心符克煞符拿了七八叠,二话不说就往薛陵身上拍,但这次却不像刚才那么顺利,符纸刚触到薛陵身周的煞气圈便在瞬间被灰色的火焰燃烧殆尽,另一边宿宣的红线也是一样,根本近不了薛陵的身。
他们不行,樊休白唐和后面的一圈小朋友就更不用说了,几个人有点愁,想向身后的大佬们求助,又怕大佬们武力值太高伤到薛陵,一筹莫展之际,听到傅潜渊的声音淡淡从那边响了起来。
“过来。”
众人闻声回头,一眼便在角落处看到了一道蕴着龙意金光的结界,傅潜渊抱着傅阿崽站在那里,阿崽还朝他们晃了下爪爪。
能受到庇护还能视觉撸崽。
谁!不!喜!欢!这!种!感!觉?!
几个人迅速钻进去,只觉得美滋滋,而这时,薛陵也动了,却没往他们这边来,而是重新朝他本体镇墓碑的方向看了过去,斜刺入地下的青铜剑不停颤动着,仿佛须臾之间就要控制不住。
樊休瞄了一眼,有点担心:“我们就这么把薛陵放外边不管行么?你们别看他平时看着挺沉稳挺内敛的,真要疯起来,这一层楼估计都得重新装修。”
算一算,至少得扣五十年的工资。
以前被那个所谓的心上人渣到受了那么多的罪,现在还要因为他被扣钱,简直是人间不值得。
樊休这么想着,却听到傅同和傅潜渊在他话音落下后一同出了声:“他不会的。”
从说话的语气到话的内容,都没有任何差别。
樊休一怔,傅阿崽和傅潜渊也是一怔,随即看向彼此,前者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为他们的心有灵犀感到欢喜,后者的眼神却有些复杂,里面的深沉一闪而过,只是傅同没注意到。
但樊休注意到了。
他摇摇头,心里想着现在的人谈起恋爱来怎么都这么波折,面上波澜不惊,重新朝薛陵看了过去,后者的状况看起来不是很好,煞纹从眉心延至颈间,周身的煞气也越来越浓,缠绕在不远处的青铜剑上,剑身嗡嗡作响,在缝隙里呼之欲出。
樊休越看越紧张,而这样的紧张,在看到薛陵伸手朝剑探过去的时候,瞬间到达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