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他不懂爱
师尊沉吟不语,片刻,他叹了口气,道:“或许吧。”
凌危云听他如此说话,顿了顿,仍是忍耐不住,低声又道:“师尊,弟子不知师尊究竟在卦数中看到什么,才对倜夜这般态度,只是弟子,是相信他的。”
“他从未做过任何危害于弟子,危害于宗门之事,从前如此,往后也一定如此。”
师尊静静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道:“你去罢。”
凌危云从师尊处出来,心神也是一阵不宁,他蹙着眉,原地站了一会儿,而后脚步一拐,往倜夜的屋子去了。
后者已经恢复了意识,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断了的双腿,却没法子重新长出来,除非以什么天材地宝,施以灵力,使其重新生长。
只是天材地宝,又哪是那么好找的,凌危云这些日子埋首于医书典籍,也收获寥寥。
凌危云担心对方伤未痊愈,又忧思过重,并不提师尊说过的话,也不提那双腿多么难治,只让对方放心,自己有法子能救他就是了。
只有提到那条断尾的时候,凌危云才不掩饰自己的戾气。
那妖蛇将倜夜伤成这样,凌危云恨不能将其扒皮剔骨,为倜夜报了这断腿之仇,连带着对那些妖物之类,都充满了厌恶。
其实真要算起来,倜夜也算是妖物中的一份子。只是一来,他从未真的将倜夜看作是妖物一类,无论他对那些妖物如何,与倜夜却是毫无干系的;二来,他在倜夜面前不加隐晦,不假辞色,也是希望对方知道自己的态度,好教倜夜与那些作恶妖物划清界限,切莫与他们混在一处。
好在,凌危云觉得自己的信任没有错。
试问,如果倜夜真的有什么问题,会将自己亲手打造的武器,送给他吗?
会不惜让武器认两个主人,也要送给他吗?
要知道,比起将武器送人,让武器认两个主人,才是更为危险的事情。
毕竟有灵的武器,是认主的,只听从主人的命令,若是认了两个人为主,其中一人有心要对另一个做什么,那就像是安了一个刺客在对方身边,根本是防不胜防。
倜夜这相当于是把自己的软肋交给了凌危云。
至于倜夜锻的这把新武器,为什么要叫做我执,凌危云一开始并没有太注意。
直到那个夜里,倜夜强行在他耳边念了一遍,又按住他的肩膀,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
那种湿润柔软的触感过于明显,激起了肌肤的一阵阵颤栗。
凌危云睁大的瞳孔中,映出了倜夜那张倔强,专注,又有些狂热的脸。
才猛地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第114章 记忆恢复进度:80%
凌危云近乎落荒而逃,从倜夜的屋子里逃了出来。
不辨方向,不懂思考,一路狂行,脑子里只震雷一般,反复回响着倜夜那一句话。
“我对你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什么叫做不该起的心思?
倜夜究竟在想什么?
他想干什么?
凌危云脚下不停,头脑隐隐昏涨,一路遇上许多弟子向他招呼行礼,却是一个也顾不上,冷凝着脸,从他们身边匆匆而过。
直到走至绝地之处,凌危云蓦地一滞,看到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周围是云雾涛涛,松风竹海,才略微回过神来。
他才感觉到自己满身发热,耳朵也烫,头晕目眩,手指不知为何,轻微地颤抖。
凌危云无意识地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里好像还残留着对方留下来的触感和温度。
他蓦地心神一颤。
心跳更是剧烈得无以复加,耳中只闻得那心跳之声,仿佛耳鸣一般。
凌危云怔怔然看着眼前无底悬崖,只觉那一颗心重重地抛下去,又被缓慢地提上来。
事到如今,他怎会不知倜夜是什么意思。
只是,只是事发突然,凌危云全无准备,只能口不择言,先跑再说。
凌危云皱着眉,耳中闻得仍然剧烈的心跳声,让他愈发心烦意乱。
不过是被啃了一口,被说了两句告白话,何至于此。不提前者,单是后者,这些年来新弟子入门无数,有些胆大的,也不是没有对他表过爱慕,他也并未像现在这样无措过。
怎么到今日,就这般没用了。
凌危云掐紧指尖,对自己充满嫌弃,然而此时要他回去,却也是万万不能。
他还没想好如何面对倜夜,更没理清自己这番烦乱心思,眼下便不能贸然回去,徒然使两人尴尬。
凌危云索性同师尊禀告一声,然后下山去了。
横竖他眼下失了佩剑,正要去锻剑阁再炼一把。
锻剑阁藏于剑山之中,说是锻剑,其实只是从剑山中寻一把合适自己的罢了,且剑山的位置非同寻常,剑山记载于神仙志中,乃是一座漂浮仙山,并非固定不动,而是随时变化的,寻常人极其难寻,只有极有缘之人,才能寻到剑山入口。
凌危云那把佩剑银河,便是他十五岁时下山历练,机缘巧合入得剑山,所得到的。
眼下银河已断,凌危云说是要去锻剑阁中再炼一把,心中却知,入得一次剑山,已经极为难得,要想再入一次,简直可说是天方夜谭了。他不过是以此为借口,下山去躲一躲,捋清捋清自己思绪罢了。
谁知造化难得,他不过随性而走,竟真的阴差阳错,又进了一回剑山。
他在剑山之中,劈砍凿斧,与剑山中不能计数的兵器都斗了一番,最后终于夺得一把好剑,剑如冰水,薄如蝉翼,晶莹剔透,挥手间有泠泠之光,正是冰绡。
凌危云从剑山中出来,一晃已是两个月过去。
剑山作为仙山,内有独特磁场,一旦进入其中,整个人便被封在里头,与外界断了一切联系。凌危云手持新的命武,心情喜悦,一路往道一宗赶回去。
两月过去,他的心境已然与当初大不相同。
独自一人,思考不受外物所限,且他在剑山之中,除了打架,便没别的事可做,只好拿来想倜夜了。
想他年纪轻轻,就能自己锻出绝品灵剑,不像自己,还要到剑山来寻。
又想他身世可怜,进入道一宗之前,受过许多欺负,但到道一宗之后,却很争气,让一众师兄弟都无话可说。
还想他对自己总是十分亲密,从前还道他是尊敬孺慕自己,但仔细想想,又有哪种尊敬孺慕,会是那样灼热炽烈的目光呢?
凌危云越想,那种起初得知之时,别扭和怪异之感便越退下去,他更想知道,倜夜是从什么时候起,对他有了别样的心思。
想到这些的时候,他的心口便一阵发热,有种莫名的骚动。
更有种十分急切,迫切想要见到对方的心情。
每到这种时候,他又会想,这是师兄对师弟的挂念吗?
可是怎么他对别的师弟,又不曾有过这样的挂念。
思绪万千,日夜为继。
到得道一宗山脚下的时候,凌危云心中已是一片澄明坚定。
倜夜对他有爱慕之心,他对倜夜,又何尝没有心悦之情。
以至于一眼见他,便觉与旁人不同,往后种种,皆有私心。
易修说他偏心,这一点,却是没有说错的。
他的确是偏心。
揣着这样心情,凌危云脚步轻快,往山上行去。
为了镇定思绪,他甚至没有御剑,而是徒步爬山,直到爬至半山腰,入得道一宗门,一入界门,鼻中便传来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
凌危云眉目一凛,往上再走得几步,只见两名该是晚上巡夜的弟子,手中还提着灯,倒在路中,满身是血,灯笼已灭。
凌危云双目一瞠,忙近前去看,只见对方都是双目圆睁,脸上满含惊恐之色,身体尚未僵硬,但气息已绝。
凌危云收回试探鼻息的手,脸上僵冷得可怕,半晌,他伸出左手,将两位弟子的眼皮盖上。
而他的右手之中,冰绡已亮出泠泠之光。
凌危云提着冰绡,一路急奔上山,路上又见许多尸体,竟是一个活人也没见到。
心下越沉,凌危云再顾不得用两只脚跑了,直接御剑,飞到了山顶,道一宗主殿,太极殿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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